第37章 巫蛊之祸(上)
进了宝华殿,安陵容见到了几日不见的谨贵人,只见她坐在皇后下首,脸色苍白,明明是夏日,她身上却裹着厚厚的衣服,见安陵容进来,恶狠狠地盯着她。
“嫔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安陵容深吸一口气,进门跪下请安。
上首的皇上皇后没有开口,也没人叫起,安陵容就这般跪着,低着头也没说话,她在想,皇后会用什么法子将她带出来。
终究还是皇上看不下去,下方的安陵容如今挺着八个多月的肚子,就那般恭顺地跪在下面,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安陵容会干出这般的事。
“起来吧,今日叫你过来,是为了谨贵人一事,皇后,你来说吧。”皇上看着安陵容,神情复杂。
“淑贵人,按理来说你如今身子重了,不该让你来的,只是谨贵人叫嚣着她流产是你所为,还带来了人证,只能让你过来。”
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近人,只是说出的话,让安陵容打起了精神。
“嫔妾惶恐,谨贵人有孕以来,嫔妾只在皇后娘娘的景仁宫和宝华殿见过谨贵人,这说嫔妾害了她的孩子,这又是从何说起?”
安陵容刚刚坐下的身子,又站了起来,再次跪下替自己辩驳。
“你少在那蛊惑人心,就是你使的阴毒法子害了本小主,若不是你,我的孩子怎会就这般去了!”
谨贵人猛地站了起来,因着身子还没恢复好,站起来时还晃了晃,被身边的马佳姑姑扶住才好了些。
马佳姑姑也复杂地看着安陵容,眼中再没有之前的欣赏,全是怨恨,她早就怀疑小主的胎出了问题,只是一直查不到,还是今日小主坚持要去送萨满法师,才得了些许线索。
“皇上!嫔妾先前也没怀疑别人,本来只是听闻宫中的萨满法师就要出宫,想去求法师给我那无缘得见的孩子做上两场法事。”谨贵人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只是见到法师之后,萨满法师才说嫔妾有眼前之祸,是被人用巫蛊之事诅咒了,还说诅咒嫔妾的人也同样身怀有孕,这宫中如今身怀有孕的,就只有她,嫔妾恳求皇上,搜查承乾宫!”
谨贵人愤愤说完,也跪在地上,她的孩子不得阿玛疼爱,无人在意,可她在意,她的孩子不能就这般无缘无故去了。
“皇上,这,涉及巫蛊,只怕要搜宫,才能证明淑贵人的清白了。”宜修为难的看着皇上。
“淑贵人,你有何话可说?”皇上没有马上应承搜宫一事,他还是不太相信安陵容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这般胆小,怎么可能呢?
果然,安陵容心中叹一口气,上一世与皇后就起源于巫蛊,这一世她还是有这一遭巫蛊之祸,好在她早有准备,当即也不慌。
“皇上,嫔妾没有,嫔妃与谨贵人无冤无仇,且嫔妾生产在即,怎会做这般事?”安陵容跪坐在地上,为自己辩解。
还没等皇上出声,谨贵人就跳了出来指着安陵容:“就是你,萨满法师说了,是你肚中的孩子不好,便拿我的孩子去填补,你这个毒妇,我的孩子本来好好的,若不是你,他怎会无缘得见人世?!”
“谨贵人说话可要讲证据,我肚中的孩子虽然比不上旁人的健壮,可并无其他问题,怎么就需要吸取你的孩子来填补了?”安陵容说的斩钉截铁,这种罪名她不可能背。
“你前一段时间胎气大动,说不准就是那时伤了孩子,回宫之后看本小主怀了孩子,这才动了歪心思。”
谨贵人却不管,她自己琢磨了许久,又被萨满法师指引着,早已经将安陵容当做了凶手,看安陵容说的肯定,她再次看向皇上。
“皇上,事到如今她是不会承认的,嫔妾求皇上搜宫,萨满法师说了,那祸源就在西南角,皇上一搜便知。”
“皇上,这谨贵人说的这般具体,不如就.....”宜修掩下眼中的笑意,开口还是忧虑的口吻。
“搜吧,苏培盛,你亲自带人去搜。”皇上闭了闭眼,还是下了令,如今谨贵人信誓旦旦的,还涉及巫蛊,他就算想保安陵容,也保不住了。
“你们两都先起来吧,事态未明,这般跪着也不是样子。”皇上开口,搜宫还得有一阵子,这般跪着,他如今未出生的子嗣,可就安陵容这的还好好的了。
“是。”安陵容费力地起身,坐在座位上,谨贵人虽不情不愿的,可她认为只要苏培盛出来,安陵容就会原形毕露,也不再多说什么。
殿中的气氛一时低迷起来,没人再开口说话,过了许久,苏培盛手里捧着一个带着泥土的盒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萨满服饰的女子。
那女子身子魁梧,身上的服饰衬得她更加威严,只是看向安陵容的眼神中,带着嫌恶。
“皇上,奴才搜宫时,没发现什么异样,还是这位安达拉大师指点,说西南角有异,奴才仔细查探之后挖出了这个。”
苏培盛没敢看皇上的神色,这宫中一旦涉及巫蛊,那死的就不会是一个两个了,只盼着此事牵连不要过大的好。
“拿上来。”皇上也不转手中的珠串了,死死盯着那个盒子,旁边的皇后也面带好奇,谨贵人更是,恨不得扑上来。
“嗻。”苏培盛上前,小心将盒子打开,在看清里边的东西时,心中一个咯噔。
谨贵人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了,她连忙上前,那盒子里面赫然装着一个巫蛊娃娃,只见那娃娃的肚子被刻意做大,数根闪着银光的银针刺在那娃娃的肚子上,显得十分可怖。
谨贵人发出一声悲鸣,紧接着转头狠狠盯着安陵容,“你这个贱人!如今证据都摆在这了,你还有何可说?!”
“皇上,求您为嫔妾做主啊,嫔妾的孩子去的冤枉啊!”谨贵人倒没直接冲上去打安陵容,而是跪下哭着。
她本来就刚刚流产,强撑到现在已经是不易,发泄完心中的悲愤之后,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皇上,嫔妾并不认识这个盒子,求皇上明鉴。”安陵容又跪下,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淑贵人,你让皇上明鉴,可本宫看着,这东西用的布料可是浮光锦,今年上供的五匹浮光锦,皇上可都赏赐给你了,淑贵人,你糊涂啊!”
宜修看着下边两个女子,一个状似疯魔,一个苦苦哀求,心中爽快极了,面上还得做出痛心的模样,仿佛这些不是她做的一样。
皇上猛地将盒子中的娃娃扔到安陵容的腿边,语气中满是失望:“东西在你宫中被发现,用的是你独有的浮光锦,就连针脚,也与你绣法一致,你太令朕失望了。”
安陵容顾不得那娃娃上的银针,将东西捡起来仔细查看,越看越慌张,眼泪也落了下来。
“皇上,这浮光锦虽是皇上独赏给嫔妾的,可嫔妾的浮光锦并未有缺失,都在库房之中,这东西定然不是嫔妾所为。”
“再说这绣法,嫔妾的绣法并非是什么不传之密,这天下善绣者何其多,模仿个针脚想来并非是什么难事。”
安陵容声音凄婉,泪眼朦胧地看着皇上,眼看皇上就要心软,一旁从未开口的萨满法师说话了。
“启禀皇上,昨日谨贵人来宝华殿送行时,奴才便发现谨贵人面色发黑,隐隐有黑气环绕,在谨贵人说出是为刚刚没了的孩子祈福时,奴才才看出是有小人作祟。”
“谨贵人的孩子本该健康降世,福寿一生,只是被做法吸取了生机福运,才不幸夭折,奴才不敢隐瞒,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属实骇人听闻。”
“如此才有谨贵人御前巫蛊一说,刚刚奴才跟着苏公公去了这位淑小主住的承乾宫,一进门便看到一缕黑气盘旋在西南角,顺势找到了这个盒子。”
“刚刚一看到淑贵人,奴才就敢担保,此事定是淑贵人所为,她肚中的孩子本该生机暗淡,可如今却生机勃勃,且那股生机隐隐与谨贵人相连。”
“奴才在坤宁宫做法事了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猖狂阴毒的法子,竟拿手足兄弟去填补自身,如今看淑贵人还在狡辩,实在不忍看皇上被奸人蒙蔽。”
那萨满法师说的义正词严,信誓旦旦,仿佛亲眼看到了安陵容做法,亲眼看到了安陵容将谨贵人肚中的孩子害死。
“皇上,她的孩子的命是命,嫔妾的孩子就不是了吗,求皇上为嫔妾做主,将这个滥用巫蛊,坑害皇嗣的毒妇处死,以儆效尤!”
原本已经没力气的谨贵人,在听了安达拉大师的话,哭喊着出声,眼神死死看着安陵容,似是要将她吞噬殆尽。
“皇上明鉴,嫔妾的胎儿一向安康,虽之前受了些许刺激,可也只是胎相不稳,嫔妾知晓萨满法师法力高强,可这属实是无稽之谈。”
“嫔妾宫中的浮光锦去处皆有记载,嫔妾腹中的孩子也可召集太医院太医看诊,嫔妾就是在如何,也收买不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
“巫蛊一事骇人听闻,求皇上明鉴啊。”安陵容脑中又回忆了一遍自己的安排,确定没有遗漏才放下心来。
皇后果然是起了疑心,她估计已经想到了前几次安陵容的胎像不稳是假话,也想到了赵太医归顺了她,这才弄出这么一个诛心的计策。
若前几次安陵容都是装的,只怕太医一把脉,就正好应了那萨满法师的说法。
不然,一个被多次下毒刺激的孩子,若不是用了邪术,怎会还如此康健?
如今就算皇上想保住孩子,可两个吸取同胞兄弟姊妹才得以降生的孩子,就是活着,只怕下场比圆明园的四阿哥还惨。
皇后是做了两手准备,一旦巫蛊的罪名定下,她就是拼死生下孩子,皇上会不会让她的孩子活还不一定,就是皇上心生怜悯,孩子活着,也是废了。
若安陵容还是上一世那个安陵容,或者说,若安陵容只是安陵容,没有任何手段,在这一遭上,都是死局。
皇上盯着安陵容,看她并不回避自己的目光,触及安陵容头上戴的一支梨花簪时,眼神闪了闪,他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安陵容中毒时,赏赐给她的。
那梨花一是为了纪念选秀时的初见,二是为了她那份气质,承乾宫的梨花,也是他童年的一抹色彩。
“苏培盛,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来为淑贵人诊治,另外,你亲自去承乾宫,将浮光锦都拿过来。”
看着安陵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皇帝心中复杂,若不是闹出的是巫蛊,就算安陵容真的害了谨贵人,他想,他还是愿意保她的。
只希望她不要让他失望。
“嫔妾谢皇上!”安陵容脸上满是感激,半分不怵谨贵人那要吃人的眼光。
等了半晌,苏培盛才进来,身后的小太监捧着皇上之前赏赐给安陵容的浮光锦,有两件是成衣,还有几件看着像是孩子的外裳,其余就是碎布片,也都带来了。
“启禀皇上,承乾宫的浮光锦,都在这里了,奴才查过内务府的记录,一共五匹料子,淑贵人交由内务府裁制了两件衣裳,些许耗损均被焚烧,这一部分是对得上帐的。”
“只是还有一匹,是淑贵人宫中自己裁制的,剩余半匹布料倒是完整,一些散碎的料子却对不上,这对不上的这匹料子,与做那娃娃的布料颜色一致。”
苏培盛说完,大气也不敢喘,这事发生到现在,鬼才信是淑贵人自己做的,谁家做坏事还专门写上自己名字的,只是淑贵人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好啊,你还说不是你!”谨贵人说着,就想上来拉扯安陵容,被马佳姑姑死死拉住。
“放肆!”皇上看完了内务府的记录,猛地将记录折子扔出去,砸到了安陵容的身上,不疼,却格外令人羞辱。
谨贵人也被这一声吓的不敢再动,但眼珠子还是看着安陵容这边。
“你就这般,辜负朕对你的信任!”证据摆在这,皇上也无法再骗自己。
“皇上,若是这匹布料,嫔妾有话要说!”安陵容似是看到了新的希望,激动地喊着,那喊声吓了皇后一跳。
宜修看着安陵容激动的样子,心中发沉,这布料是小李子偷来的,她也看过,安陵容总不能凭空变出一匹浮光锦来,这样想着,宜修稍稍放下了心。
赌对了,安陵容内心想着,皇后太想按死她了,若她用了内务府那边的花色,只怕安陵容还有辩驳的机会。
毕竟内务府人手繁杂,经手过这匹料子的人太多,安陵容还有辩驳的空间,于是她选择了只在承乾宫内部裁剪的这匹料子,费心让小李子去偷,就为了按死她。
她没有估计错误皇后对她,对即将出生的孩子的恶,这可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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