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

司府，灯火通明。

言悦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慢慢地摘下头上的发钗。

她从镜子里看到，霍辰正坐在床上看书，看得入了迷。

“这么晚了，别看了，小心眼睛。”言悦嗔怪道。

霍辰头也不抬地说：“这书可不一般。”

“什么书啊，这么吸引你？”言悦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书名，《青衫客记》，“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种书了？”

霍辰把书合上，神情严肃地说：“这可不是一般的书，它是现在最流行的，很多人都在看。”

“讲什么的呀？”言悦随口问道，“好看吗？好看的话，我也看看。”

“好不好看先不说，”霍辰说，“这本书的作者，把自己在外面看到的、听到的，都写了下来，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还有各地的风俗，挺有意思的。”

“这有什么特别的？”言悦不以为然。

“特别的是，”霍辰压低了声音，“作者还写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比如逼着人结婚，让活人陪着死人一起埋掉，还有逼着好人家的姑娘去做坏事……他写得很尖锐，很生气，骂那些害人的规矩。”

“哦？”言悦挑了挑眉，“这个人，有点意思。”

“是啊，”霍辰点了点头，“这本书，写出了老百姓的苦日子，让很多人看了都觉得心里难受。所以，大家都抢着看。”司府内，烛火摇曳，光影斑驳。

言悦对镜梳妆，黄铜镜中映出她清丽的面容。她慢条斯理地摘下发钗，任由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镜中，霍辰斜倚在床头，手捧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浑然忘我。

“夜深了，还看？”言悦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仔细你的眼睛。”

霍辰却头也不抬，目光仍旧黏在那书页上：

“此书非比寻常。”

“嗯？”言悦停下手中的动作，发梢的水珠滴落在梳妆台上，晕开一圈圈涟漪，“什么书，竟让你这般着迷？”

她好奇地凑过身去，目光落在书的封面上——《青衫客记》。

“你何时也开始看这些游记了？”

霍辰缓缓合上书，神情却变得严肃起来：

“这可不是寻常的游记，如今风头正盛，许多人都在争相传阅。”

“写的什么？”言悦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垂落的发丝，“果真好看，我也找来瞧瞧。”

霍辰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书的封面，似乎在感受着纸张的纹理：

“好不好看且不说。这书的作者，将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了下来，既有各地的奇闻异事，也有风土人情，读来倒也颇为有趣。”

“这有什么稀奇的？”言悦不以为意，继续梳理着长发。

“稀奇的是，”霍辰刻意压低了声音，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凝重，“这作者还写了许多令人发指的事情，什么逼良为娼、强迫婚配、活人殉葬……他言辞激烈，对这些吃人的规矩深恶痛绝。”

“哦？”言悦的眉毛微微上扬，“这作者，倒是个有胆识的。”

“正是，”霍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此书，将百姓的苦难写得淋漓尽致，让人看了心里堵得慌。也正因如此，才会有这么多人争着看。”

“如此说来，岂不是一件好事？”

霍辰摇了摇头，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倒不是认为书不好，只是担心作者的处境。

书中很多内容，都将矛头指向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甚至触及了当朝的律法。书越是畅销，作者就越是如履薄冰。

如今，这本书已经传到了朝廷官员的手中，不少人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若按此趋势继续，这本书恐怕难逃被禁的命运，更严重的话，作者恐怕还会大祸临头。

“若往好处想呢？”言悦却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万一天家看了这本书，也深受触动，从而革除弊政、修改律法呢？若真如此，这位作者岂不是成了造福百姓的大功臣！”

凭借一本书，就想改变这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陋习？

霍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觉得这想法太过天真。但凡涉及法度与权贵的事物，大多都会被无情地打压下去。

写书的人，能够保全自己就已经是万幸了。

霍辰收敛了心神，将这些杂乱的思绪暂时抛到脑后，他将书放回了床边的矮凳上。

放下层层叠叠的帐幔，霍辰凝视着眼前的妻子，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俯身吻了下去。

言悦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成婚以来，两人几乎每晚都要缠绵到深夜。言悦这才明白，自己之前听信了谣言，还以为霍辰身体有恙，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每天早上醒来，她都感觉腰酸背痛，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她恨不得把那个散布谣言的人揪出来，好好地质问一番。

————

钱烨见到清漪的一双儿女时，眼睛都亮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好家伙，娃都这么高了，竟是对宝贝龙凤胎，你这福气可真不小！”他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想要去抱两个孩子。

“我今日登门，其实是有一事相求。”清漪直接了当，并没有拐弯抹角。

钱烨故作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轻轻拍了拍清漪的肩膀：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未免也太见外了。”

清漪也就不再客套，直截了当地说道：

“孩子们的父亲去得早，他们从小就跟着我。儿华是女孩儿倒还好说，可顾朔毕竟是男孩儿，我能伺候他吃喝住行，教他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但终究不能代替父亲这个角色。”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恳切和期盼：

“我想，能不能让他拜你为师？日后也好跟在你身边，由你来悉心教导。”

钱烨听完，哈哈大笑起来，他张开双臂，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同时抱了起来：

“拜什么师啊，直接认我当义父不就得了！”

钱烨这个人，一心只想建功立业，报效国家。早些年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要成家，但后来，他常年在外征战，四处平定叛乱，渐渐地也就想明白了。他这样的生活，若是娶妻生子，反而会被儿女私情所牵绊，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事业中去。

如今的钱烨，已经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建功立业上，所以一直没有成亲。

“正好，我这辈子若是没有孩子，顾朔就像我的亲生儿一般。”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顾朔，亲昵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等他再长大一些，我就把他带在身边，一起上阵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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