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昭狱余烬
昭狱的石壁渗着终年不散的湿寒,庄芦隐枯坐在草堆上,囚服上的血污与霉斑混在一起。听到牢门铁链拖动的声响,他浑浊的眼睛猛地抬起,却只看到藏海捧着一盏热茶站在狱栏外,指尖沾着的墨渍还没洗净——那是昨夜为新帝拟写封赏诏书时留下的。
“侯爷还记得这茶么?”藏海将茶盏从栏缝递进去,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十年前您在西北大营,用雪水烹的就是这种砖茶。当时您说,只有喝惯了苦的人,才配享后来的甜。”
庄芦隐的手指攥紧了茶盏,滚烫的温度透过粗瓷传来,却烫不热他早已凉透的骨头。他忽然笑起来,笑声嘶哑得像破锣:“是为你爹娘来的?当年那批反贼……”
“他们不是反贼。”藏海打断他,语气终于带了点波澜,“是您为了吞并西北商路,扣上的谋逆罪名。我爹临终前说,他见过您年轻时护着流民过河的样子,说您本该是个好将军。”
庄芦隐的肩膀颤了颤,他低头看着茶盏里漂浮的茶梗,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在边关,自己确实抱着冻僵的孩子在雪地里跑了三里路。可后来呢?后来他学会了用鲜血染红顶戴,学会了把良心裹进锦缎里。
“庄之行呢?”他忽然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藏海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二公子如今是骠骑将军,正带着木吉营清剿曹静贤的余党。他托我带句话,说侯府的宅子他会留着,等将来……给您立个衣冠冢。”
庄芦隐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下去。他知道,庄之行这是在跟他做最后的切割——留着宅子,是念着父子一场;立衣冠冢,是断了他活着出去的可能。
“你赢了。”他把茶盏放在地上,声音轻得像叹息,“从你进侯府那天起,我就该杀了你。”
“您杀不了我。”藏海转身,阳光从他身后的狱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您的软肋太多,而我没有。下次来看您,或许会带壶好酒,聊聊您没说完的西北旧事。”
牢门再次关上,铁链的声响在空旷的狱道里回荡。庄芦隐看着地上的茶盏,忽然伸手将它扫落在地,碎片溅起时,他仿佛又听到了当年西北大营的号角声,听到了流民们的感谢声,听到了自己年轻时说过的话——“我要护着这大雍的每一寸土地,护着地里刨食的百姓”。
而此刻,狱外的京城正是春暖花开。庄之行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朱雀大街上,百姓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他抬手按住腰间的佩剑,剑柄上刻着的“庄”字在阳光下闪着光。他忽然想起藏海昨夜跟他说的话:“权力是把刀,握得太松会被人抢,握得太紧会伤了自己。你爹输在把刀插进了别人的心脏,也插进了自己的良心。”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皇宫,那里新帝正在等着他复命。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比父亲当年更难。但他不会像父亲那样,因为走得太远,就忘了当初为什么出发。
而藏海站在太史局的阁楼里,看着庄之行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他爹当年画的西北商路图,图上还标着哪里有可以避雨的山洞,哪里有甘甜的泉水。他轻轻将纸叠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
复仇不是终点,他想。他要做的,是把父亲当年没能护住的东西,一点点拿回来——护着商路上的旅人,护着田里的百姓,护着这大雍真正的太平。
风从阁楼的窗子里吹进来,带着院子里海棠花的香气。藏海望着远处的天际,忽然笑了。他知道,属于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https://www.02ssw.cc/5026_5026314/50381891.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