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你是不是贱?
次日。
晨曦,透过招待所那扇蒙着灰尘的窗户,洒了进来。
一缕微光,正好落在了童志军的眼皮上。
他眼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斑驳的天花板,和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尘埃。
他下意识地转了转头。
隔壁床上,秦东扬呼吸平稳,似乎还在沉睡。
童志军心里一惊,随即涌上一股狂喜。
秦哥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前天不是去陈家庄义诊,结果一天都没回来……今天总算是见着人了!
童志军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身下的木板床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格外刺耳。
他心里一紧,赶紧扭头去看秦东扬。
还好,秦东扬只是翻了个身,似乎并没有被吵醒。
童志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秦东扬那张带着几分疲惫的睡颜,心里又是敬佩,又是心疼。
秦哥真是铁打的!
这两天在山里跑,给那么多乡亲看病,晚上肯定又是摸黑走几十里山路赶回来的。
这得累成什么样啊!
想到这里,童志军的动作瞬间变得像猫一样,轻手蹑脚。
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拿起自己的脸盆和毛巾,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地挪向房门。
手搭在门把手上,他缓缓转动。
“吱呀——”
老旧的木门还是发出了抗议的呻吟。
童志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飞快地闪身出门,又用尽毕生的温柔,将门轻轻带上。
门内,一片寂静。
童志军彻底放下心来,快步走向了水房。
而房间里,那张床上本该熟睡的秦东扬,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没有一丝刚睡醒的惺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与漠然。
其实,在童志军坐起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
不,应该说,他几乎一夜未眠。
身体虽然疲惫,但精神却处在一种猎人得手后的亢奋之中。
他闭着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夜的每一个细节,确认没有任何疏漏。
很好。
天衣无缝。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投向窗外那片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
莫光辉,现在应该已经醒了吧?
不知道当他发现自己除了眼珠子能动,脖子以下都成了不属于自己的累赘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惊恐?是愤怒?还是……绝望?
秦东扬很期待。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男人躺在冰冷的草堆上,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恐惧和寒冷将他一寸寸吞噬的场景。
那一定……很精彩。
与此同时。
远在几十里外的陈家庄,姚家那间昏暗的堂屋里,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姚翠兰端着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姚兴强面前的桌子上。
她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嘴唇嗫嚅了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
“爹……”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姚兴强正就着一碟咸菜喝粥,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山……山里那屋子……”
姚翠兰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他嫌漏风,昨晚咳得厉害……让……让您去给修修。”
“哐当!”
一声脆响。
姚兴强手里的筷子被重重地拍在了桌上,碗里的粥都溅了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一双浑浊的老眼里,迸射出骇人的怒火,像两把淬了毒的锥子,死死地钉在自己女儿的脸上。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拉扯着人的神经。
“让我去给他修房子?!”
姚翠兰被他看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我……”
“你昏了头了?!还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姚兴强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那条病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但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指着姚翠兰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怎么对你闺女的?你全忘了是吧!”
“他把你当牛做马,吃你的喝你的,回头一抹嘴,拍拍屁股就回城里享福去了!”
“这么多年,他管过你们娘俩的死活吗?!”
“现在他像条狗一样被人撵回来,你倒好,又上赶着去伺候他了!你是不是贱?!”
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恨意。
姚翠兰被骂得抬不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姚兴强看着她那副窝囊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最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坐了回去,脸上满是失望和悲凉。
他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自嘲。
“修房子?”
“哼!”
“你当老子是傻子吗?”
“实话告诉你,那破棚子,就是老子故意给他搭成那样的!”
这话一出,姚翠兰猛地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姚兴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残忍的快意。
“我就是要把那墙弄得到处是洞,让那山里的阴风,像刀子一样,天天刮他的骨头!”
“我就是要把那屋顶弄得跟筛子似的,下雨漏雨,下雪漏雪,让他睡都睡不安稳!”
“我就是要让他住在那猪狗不如的地方,让他尝尝,当年咱们娘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冻死他?哼!冻死他都是便宜他了!我要让他慢慢熬,慢慢病,病到骨头缝里都疼,那才叫报应!”
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扭曲的快意。
这才是他真正的计划。
不是简单的收留,而是用一种最折磨人的方式,进行一场漫长的、不见血的凌迟!
姚翠兰彻底怔住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那个平日里只知道唉声叹气、逆来顺受的父亲,心里竟藏着这么深的算计和恨意。
她的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爹……”
“你……你……”
她看着父亲那张狰狞的脸,急切地上前一步,抓住了姚兴强的胳膊,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爹!可是……可是他昨天发高烧了!”
“我好不容易才从秦神医那里求来了药!”
“要是……要是他真被冻死了……那……那不就太便宜他了吗?!”
她急得语无伦次。
“咱们不是说好了,要让他活得比死还难受吗?”
“他要是死了,咱们这些年受的苦,找谁去讨回来?!”
“他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可咱们呢?咱们还得在这穷山沟里熬一辈子啊!”
姚翠兰的这番话,终于让暴怒中的姚兴强,有了一丝冷静。
是啊。
死了,就太便宜他了。
他还没看到莫光辉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求饶的样子。
他还没听到那个畜生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过。
他还没让全村人都看看,那个所谓的“城里人”,如今是个什么落魄的德行。
可是……
姚兴强抬起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一个被仇恨和那一丝可笑的旧情冲昏了头脑,彻底看不清现实的,可怜的傻子。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翠兰啊……”
“你到现在,还觉得……他能活?”
姚兴强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那眼神,不是在看一个亲人。
而是在看一个执迷不悟,蠢到无可救药的傻子。
一个被男人几句鬼话就骗得团团转,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白痴。
他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抹自嘲的冷笑,愈发地深了。
“活?”
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讥讽。
“你倒是说说,你怎么让他活?”
姚翠兰被问得一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姚兴强向前探了探身子,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在昏暗的油灯下,如同恶鬼。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一下下敲在姚翠兰的心上。
“你说要让他受折磨,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说得好!”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那碗稀粥都晃了晃。
“那我问你!”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根绷紧的弦,充满了尖锐的质问。
“你跑去秦神医那里,低声下气地给他求退烧药,又是为什么?!”
“啊?!”
姚翠兰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墙上的石灰还要白。
姚兴强看着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他气得倒抽一口凉气,指着她的鼻子,手都在发抖:“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眼也花了,心也瞎了?!”
“让他病着!让他发着高烧,烧得他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让他躺在那破草堆里,感受一下骨头缝里结冰的滋味!”
“那不是更好吗?!”
“那不就是你嘴里说的,最好的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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