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得意忘形

苟奇志从铁蛋妈家溜出来好一会儿，还是觉得有点气喘。

他先是贴着墙根走了一会儿，做贼似的把脖子往大衣领子里缩着，眼睛左右乱瞟，在黑夜里跟猫头鹰似的。

生怕这会儿冒出个村民，撞见他这副鬼祟模样。

走了约莫百十多米，他停下脚步，最后朝相好家那边看了一眼，小心地翻过水渠，猫着腰，一头钻进黑黝黝的包谷地。

玉米叶子上的露水打在脸上，凉得他一个激灵，可心里的热乎劲儿还没散去。

刚才铁蛋妈那软乎乎的劲儿，还有说  “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日子怎么过下去”  的欢喜样，让他美得直冒傻气。

“他  娘  的，总算没白折腾！”  苟奇志找到丢在包谷地里的二八大杠，拍了拍车座上的土。

一边往路上推，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罚梁福海的那三千块，交上去一千做账，自己和老张一人落一千。

随便给铁蛋妈二三百块，她就得使出浑身解数伺候自己。

至于剩下来的那几百块，必须得找地方先藏起来，谁知道那个母老虎什么时候突然就来单位搜宿舍！

把自行车连推带扛地弄到路上，他抬腿跨上车，借着月光往乡政府方向骑。

夜里的土路两个鬼影都没有，只有车轮碾过碎石子的“嘎吱”声，混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叫。

苟奇志越骑越得意，甚至哼起了乡上广播里常放的老调子，脚蹬子踩得飞快。。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刚从铁蛋妈家出来，被梁金水和韦老九“请”来的钱社长就把他的背影牢牢地刻在脑海里了。

原本啊，按苟奇志的心思，昨晚上刚来过铁蛋家，本该隔个三五天再过来，免得出事。

可今天下午去梁福海的收购站，说定了三千块罚款，他心里美得不行。

觉得梁家人就是软柿子，任由自己随便拿捏！

心甘情愿交了罚款，还得感激自己给他们减免掉了两千块。

晚上在乡政府食堂，又跟几个同事喝了两盅白酒，酒劲儿一上来，脑子里全是铁蛋妈的笑脸，哪还顾得上“身体吃不消”？

等酒醒了点，琢磨着  “反正夜深人静，没人看见”，就骑上车又往蒋雒村跑，这才比平时来晚了近两个小时。

而铁蛋妈这边，早在苟奇志来之前就上炕睡了。

她白天收了两分地的包谷，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后来院里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她猛地被惊醒了，还以为是进了贼。

翻身坐起来，也才想起自己送那两个过来说要搭伙收包谷的妇女后，忘记闩大门了。

她赶紧摸黑下炕，抓起门后那根磨得发亮的顶门杠子，屏住呼吸。

“谁？！”

铁蛋妈的声音明显在发颤，手里紧紧攥着顶门杠子，准备等黑影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砸下去。

“是我！”  苟奇志赶紧压低声音，怕吓着她。

这娘们发起“疯”来力气可大了。

铁蛋妈举着杠子的手顿在半空，借着窗户缝透进来的月光看清是他。

又惊又气：“你要死啊！吓我一跳！

昨晚上不是刚来过吗，咋又跑来了？就不怕累坏身子？”

苟奇志嘿嘿笑着，伸手把她手里的杠子接过来靠在门后，一把揽住她的腰：“想你了呗！再说，有好消息跟你说。”

“啥好消息？”

铁蛋妈眼睛一亮，瞬间忘了刚才的惊吓。

她最惦记的就是盖房子的钱不够。

“是不是……钱有着落了？”

“那可不！”  苟奇志瞅了一眼靠墙睡着的娃娃，拉着她坐在炕沿上，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昨晚上从你这离开后，一路上我都在琢磨怎么能多帮你凑点。

今天上午我去了梁福海的收购站，随便找了个理由罚了他的款！

梁福海央求了我好长时间，我给减免掉了一点，他说这两天凑齐就来交。”

“真的？！”  铁蛋妈一下子站起来，抓着他的胳膊，眼睛里都快冒光了，“你没骗我吧？梁家人真肯交罚款？”

“骗你干啥！”苟奇志被她晃得胳膊疼，却没推开，“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你们乡的副乡长，我说罚谁的钱，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铁蛋妈这下彻底乐了，笑得眼角都堆起了褶子。

苟奇志跟铁蛋妈腻歪了会儿。

眼看快凌晨一点，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我得回了，再晚万一在路上碰见不干净的东西。”

“你骑慢点，路上小心！”

铁蛋妈胡乱穿上衣服，送他到大门口。

这一路，苟奇志美得都快飘起来了。

骑到乡政府，小门依旧没上锁，看大门的老汉趴在桌上打盹，口水都流到了报纸上了。

苟奇志轻手轻脚推开小铁门，把自行车随便往墙根一靠，就回宿舍了。

苟奇志摸黑脱了大衣，往床上一躺，嘴角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

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

按理梁福海明天就得把那三千块罚款交到老张手里。

接下来就看老张的了。

他相信，怎么入账，怎么堵住小王和小李的嘴，不用自己教，老张自己就能琢磨明白。

那可是一千块啊，都快赶上一年的工资了。

可苟奇志压根就没想到，自己这趟“得意忘形”的夜路，早就被梁河涛四人看了个正着。

更没想起，铁蛋妈家的门没闩、点蜡烛，全是误打误撞——他以为的  “心有灵犀”，其实早就给自个儿埋下了祸根。

门房里。

看大门的老汉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依旧亮着的灯泡，发了会愣，终于想起点什么。

擦掉嘴角的口水，起身拉开门走到外面。

扭头找见那辆熟悉的自行车后，这才走到小铁门跟前，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铁锁，挂在上面锁住了。

虽然大致能够猜到，苟副乡长隔三差五在食堂吃过晚饭，就骑着自行车出去溜达，一直到晚上的十一二点，甚至一两点才回来，绝对有问题。

可是到底有什么问题，看大门的老汉不想去乱猜。

猜着了能怎么样？

人家每次出门，不是都扔了一盒过滤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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