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兵变
皇帝亲率大军赶赴黄石的时候，驻守在寿州的黄得功部也已经按照皇帝的指示出发前往武昌。
自从得到靖国公的赏赐之后，黄得功可谓是得意不已。
此番领兵前去作战，为了能在皇帝面前再捞点儿军功，黄得功可是把他的大半家底都给带出去了！
本部的三万精锐尽数出动，不过几日功夫就赶到罗田一带。
就在黄得功满以为能够先一步进入武昌拿到首功的情况下，他们迎面碰上了正带领两万大顺军精锐前往寿州的刘宗敏。
双方见面，混战当即而至。
三天两夜的厮杀，让黄得功的兵马损伤惨重。
夜色渐晚，双方阵地上终于消停。
明军的战壕里，黄得功正领着手下将领四处巡视。巡逻到伤兵营的时候，黄得功发现成批成批的士卒因为没有药草而陷入等死状态。
“哎哟！疼死我了......”
“给我个痛快吧！再熬下去老子真的熬不住了......”
听着一群伤兵的哀嚎，黄得功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负责后勤的黄灿去哪了？叫他给老子过来。”
黄得功怒道。
黄灿是他的本家侄子，也是他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如今伤兵营这个模样，很显然会影响到大军的士气。
没过多久，一个年轻小将一溜烟儿来到黄得功面前。
“公爷！”
“药草呢？为什么这么多弟兄都没有军医来诊治？”
“公爷，咱们出发的时候太快了，后勤还没跟上呢！之前带的药草都用光了......”
黄灿开口解释道。
黄得功听到这话依然板着脸。
“胡言乱语！”
“本公把后勤交给你就是为了让你解决这个问题的。一有问题就说解决不了，那本公要你作甚？”
“来人！将黄灿给本公拉下去军法处置......”
黄得功吼道。
一听要军法处置，黄灿吓得赶忙跪在地上磕头。
“叔父，我错了！饶过我这一次行吗？”
“给我两天时间！我马上带一队兵去把咱们的草药全部运送过来......”
黄灿恳求道。
一旁的部将马得功见状赶忙也跟着请求，“公爷，黄灿可是您的侄子，这一次的事情也不怪他！末将恳请您饶他一命，准许他将功赎罪......”
马得功说完，另一名将领田雄也跟着开口。
“公爷，这一次真不怪黄灿！”
“弟兄们的伤亡太大了......谁能想到狗日的闯贼现在这么能打！就这一两天我们就伤了一万多的弟兄，要是再打下去，恐怕情况只会比这更糟......”
田雄的话让黄得功忍不住叹息一声。
“我知道弟兄们伤亡不小，可这一仗关于我大明朝廷在江南的安危！就算难打我们也不能撤......”
黄得功一边说着，一边让黄灿起身，“看在诸位将军为你求情的份儿上，本公这一次就饶过你！”
“速速派人去将药草接应过来，知道吗？本公给你三天时间，三天若是还拿不到，本公定要将你斩首......”
黄得功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饶是他的侄子黄灿，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
“叔父，您放心，侄儿一定会将此事办成的......”
等到逛完了伤兵营，黄得功也开始朝自己的中军走去。
待他进入大帐之后不久，部将马得功跟田雄便跟着他一起走进其中。
“嗯？”
黄得功看到两人进来有些诧异，“你们二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马得功跟田雄对视一眼。
还是田雄率先站出来。
“公爷，末将有一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田雄有些吞吞吐吐。
“说。”
黄得功道。
“这一次我们可是把家底子都带出来了！如今一战就伤成这个样子......公爷您想过吗？万一弟兄们打光了，以后我们还如何在朝廷立足？”
田雄这一问，顿时把黄得功给噎住了！
他倒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从皇帝登基之后他就一直是皇帝信任的大将，不论是加官进爵还是奖赏从来都没有少过。
如今他又凭借战功混到了公爵，客观来说，他的那点军功是不足以封公的，但皇帝还是封了！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着皇帝对于他的信任。
所以他才愿意带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前来支援皇帝！
“公爷，高杰那厮是什么下场您忘了吗？”
“剿灭刘泽清一战，他麾下主力大部分都覆灭了，仅有的部将李成栋还被皇帝策反脱离了他的统辖......如今他虽然封了公爵，可他手底下还有多少兵？”
“不过数千而已！”
“高杰这厮如今看起来是皇亲国戚，可假以时日，只需皇帝一句话，他便能身首异处......没有兵的将军还有什么资格跟朝廷讨价还价？”
田雄的一番话说完，黄得功整个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尽管他是效忠皇帝的，可他不得不承认，田雄的有些话说得没有一点儿问题！没有兵权的将军有什么资格跟皇帝讨价还价？
如今皇帝之所以信任，不过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见黄得功沉默，一旁的部将马得功也赶忙开口，“公爷，皇帝让我们来我们也来了......如今打完也该撤了！”
“反正只要弟兄们还在，公爷始终是公爷，没有人能把您怎么样......”
“退一万步讲，就算皇帝战死大明灭了，他李自成夺下江山又如何？到时候公爷和我们不还是能享受荣华富贵吗？”
“朝廷才给了我们多少兵饷？用得着我们去玩命吗？”
马得功说完，黄得功此时已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坐在那里沉思许久。
好一阵，黄得功才抬起头来，他看向马得功跟田雄，开口询问道，“这只是你们二人的想法？还是说军中的将领都是你们这般想的？”
马得功跟田雄互相对视一眼，而后一起拱手回道，“公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叫来下面的弟兄问问，看看其他人是不是跟我们一样的说辞......”
黄得功无奈叹息一声。
片刻之后，他突然把守在营帐外的亲兵叫进来。
马得功跟田雄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黄得功就突然怒喝一声，“大胆！你们二人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本公今日若是不将你们就地正法，就对不起皇上对本公的信任......”
“来人！将马得功跟田雄二人拖出去斩首......”
黄得功一下令，别说是马得功和田雄懵了，就是一旁的亲兵们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得功瞪了一眼自己的亲兵，“狗日的！你们都聋了吗？老子刚才说的话你们都没听到？”
亲兵们被黄得功一吓，这才反应过来。
“诺！”
马得功和田雄就这样被拖拽出去。
“公爷，您不能这样做啊！我们弟兄可是跟着您多年出生入死的，您难道忘记我们的功劳了吗？”
“公爷，您不能拿弟兄们当垫脚石，用弟兄们的命去奔前程啊！弟兄们打不过大顺军能怎么办？”
两人一边被拖拽出去一边喊话。
黄得功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正打算冲出去给这两个家伙踹上几脚。结果才刚推开帘子，就发现营帐外面站满了人。
许多士卒站在那里，他麾下的大部分将领也都来了。
众人看了看马得功两人，又把目光落到黄得功身上，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有人带头忽然就朝着地上齐刷刷跪倒下去。
“公爷！请饶过他们！马将军和田将军无罪！”
“退兵吧！弟兄们撑不住了......”
众人齐刷刷喊话。
一时间，声势浩大，震得黄得功站在那里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隔了好一阵，他才憋出一句，“你们这是想造反了？”
人群中马上有人喊话。
“公爷，弟兄们只是想活下去！”
“再打下去，我们恐怕都要没了......”
黄得功听到这话当即怒斥。
“当兵的怕死还当个怂的鸟兵？”
“老子十二岁的时候就上战场，几十年来杀人无数，从来都没有皱过一下眉头......你们是老子的兵，难道连这点都做不到吗？”
“哪一次大战老子不是带着亲兵冲在最前面？平日里的兵饷又亏待过你们吗？”
黄得功的一连串质问让不少.将领低下了头。
不过，马得功跟田雄仍然不死心。
“公爷，您对我们好我们都记着！末将愿意一辈子为您效忠，哪怕把命搭上都行......”
“可现在，末将不想用脑袋去换什么军功！末将只想活着......”
“皇帝想打仗让他去就够了，反正他输得起，可我们弟兄输不起......”
马得功一边说着，一边挣脱亲兵的束缚站起身来，一旁的田雄也很快挣脱出来。
他们的话再度点燃士卒们的情绪。
黄得功此时还想挣扎一下，他甚至给手下亲兵使了个眼神，打算先将马得功跟田雄这两个领头的给抓起来。
然而，没等他们行动，马得功跟田雄便带着一群士卒一拥而上。
“公爷，您受罪了！等回到寿州您想怎么处置弟兄们都行......”
“传令下去，全军撤退！”
两个时辰后，黄得功麾下数万大军趁着夜色悄然撤离了阵地。当刘宗敏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并未选择带兵追击，而是马上寻找船只渡河前往黄石一带。
在李自成决定亲率大军出击之时，就已经命人告诉刘宗敏让他带领大军绕路到朱由崧的身后切断明军粮道。
而今，八万大顺军合围朱由崧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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