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大师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师怎么了？

门口的青砖墙上斜倚着半截枯槐，清虚子的青竹杖刚叩响青石板路，前头那道月白身影骤然回身。

"嗯？我们认识？"

方城猛然回头。

喉间滚出的问句尾音还沾着晨露，清虚子握着竹杖的指节却突然泛白。

那张清俊面容与半月前顾家施针救急的身影轰然重叠。

他瞳孔骤缩，喉结重重滚过：竟是那日以三根银针逆改顾城濒死之相的方先生？当日他隔着屏风只觉针法浑然天成，不想竟会在这市井巷陌重逢。

竹杖"当啷"砸在青石板上，惊起两三只灰雀。清虚子踉跄半步，袖中掐算的指尖几乎刺入掌心。

怎么会是方城？那夜他分明探得对方命格隐有紫微星芒，却因方家户籍记载误判为旁支子弟。

此刻看着对方衣襟上未系的玉扣随步伐轻晃，他突然想起方振前日提及"乡野小子"时眼底的阴鸷——原来不是土鸡瓦犬，竟是藏着金鳞的深渊蛟龙。

"大师怎么了？"

方东明的问询撞碎浮想，清虚子抬眼时正对上对方关切的目光。

清虚子突然恨极这对蠢货夫妇——如此奇才竟被逐出家门，方家当真是捧着金碗讨饭！怒意翻涌间，他甩袖时特意用了三分力道，竹杖尖端几乎戳上对方鞋面："聒噪！"

转身时袍角带起的风掀飞墙根落叶，清虚子面上已堆起三分笑意。他特意放软声调，袖口暗扣在指尖摩挲出细响：

"方小先生，别来无恙？"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双古井无波的眼。方城倚着槐树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指腹划过袖中暗藏的银针包，尾音拖得老长：

"阁下是？"

笑意凝固在眉梢，清虚子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半月前在顾家，他可是被奉为上宾，连顾老爷都要敬他三分薄面。

若不是着急去方家寻找命数之子，他那日必然会给顾城施针，倒是顾家的功劳就是他清虚子的。

没想都被方振这个蠢货给耽误了。

此刻却被这少年郎晾在原地，好似寻常陌路。他刻意加重语气："贫道清虚子，顾家义诊时曾与小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哦——"方城拖长的尾音里裹着轻笑，指尖突然弹开袖扣，露出腕间三道浅红勒痕，"是那日躲在屏风后头，算着我生辰八字的那位？"他忽然直起身子，槐叶阴影从眉骨滑到唇角，"早想说了，您算的卦象不准。"

清虚子只觉喉间一哽，袖中掐诀的手骤然收紧。那日他确实隔着屏风起了三卦，却都在算到关键处时卦象大乱。此刻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突然意识到那些紊乱的卦象原是源于眼前人——这分明是连天道都不愿泄露的变数。

"小友倒是快人快语。"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竹杖在地面敲出三声脆响，"听闻小友与方振贤侄有些误会......"

"误会？"方城突然踏前半步，槐树阴影被甩在身后。晨光里他瞳孔亮如淬冰，指尖不知何时捻着片槐叶，"没有误会！你昨夜在方家门口布的困龙阵，还有什么误会？"

槐叶在指间碎成齑粉，簌簌落在清虚子鞋面，"大师若想切磋，直说便是。"

竹杖尖端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清虚子只觉掌心发黏。昨夜他布下的困龙阵，分明是用了方家祖坟的方位，不想竟被这少年一眼识破。更令他心惊的是，对方说起"切磋"二字时，周身气压竟隐隐有山岳之势。

这哪里是未经雕琢的璞玉，分明是早已出鞘的寒刃！

"小友误会了......"他勉强扯动嘴角，余光却瞥见方城指尖已按上腰间革囊。突然想起方东明说过这小子能徒手掀翻石桌，他后颈骤然沁出冷汗，竹杖突然横扫而出，杖头铜铃爆发出刺耳锐响！

然而预想中的碰撞并未发生。

方城脚尖轻点地面旋身避开，革囊里的银针在阳光下划出银弧。清虚子刚要变招，手腕突然一麻——对方不知何时欺近，拇指正按在他手阳明大肠经的曲池穴上。

"疼！"竹杖"当啷"落地，清虚子惊觉自己竟单膝跪地。阳光从槐叶间隙漏下，在方城肩头镀着金边，却让他看清对方眼底毫无温度的冷意。

"大师不是来算卦的？"指腹在穴位上轻轻碾动，清虚子听见自己腕骨发出细响，"还是说，想算算今日能竖着回去，还是横着？"

巷子深处传来更夫敲梆声，方东明早已躲到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出。清虚子盯着对方指尖泛白的指节，突然想起师门古籍里记载的"纯阳之体"——那种能让术法反噬的逆天体质。

喉间涌上腥甜，他突然笑了，只是笑声里带着颤音："小友...当真是要与贫道不死不休？"

回答他的是骤然加重的指力。

清虚子闷哼一声栽倒在地，却在看清方城抬手时的手势后瞳孔骤缩——那分明是道家失传的"翻天印"起手式！

"等等！"他终于慌了，膝盖在青石板上磕出闷响，"有话好说......"

方城的指尖停在距他眉心三寸处，晨风吹动他额前碎发，却吹不散眼底的冷意。革囊里的银针无风自动，在他身后织成银网，映得清虚子面如白纸。

"嗬，大师这行头挺潮啊，不过可惜——"方城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小爷我打娘胎里就不喜欢非主流。"

清虚子手中的拐杖"当啷"落地。他抬眼望去，眼前少年逆光而立，阴影里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分明是他昨夜在星象图上见过的，破军星主现世时才有的灼灼眸光。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清虚子喉结滚动，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般年纪便修得北斗诸法，便是当年的紫微真人..."

"方城，方正的方，城墙的城。"少年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清虚子的眉骨，"大师不如回头问问你背后那位——"

他指尖骤然指向清虚子后心，"您那位老主顾，难道没告诉过您，我这副皮囊下装的究竟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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