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童年往事

半夜，姜淇又被噩梦惊醒了。

她一把掀开被子，确定没有虫子才松了口气。

刚才的梦里，软体动物在身上爬过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依然很清晰。

她梦见了小时候和表弟的一次吵架。

七八岁的小屁孩翻她书包，撕她作业，捏着大青虫往她衣服里扔。

姜淇害怕所有软体动物，不管大小。

她吓的满院子跑，表弟捏着虫子追在身后，舅舅和舅妈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表弟只比姜淇小两岁，长的又胖又高，很快就追上姜淇，把虫子扔进了她衣领里。

软体动物在身上爬过的感觉，姜淇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顾不上女孩的羞涩，扯出扎在裤子里的秋衣，撩开后背的衣服，虫子才掉在了地上。

恐惧会催生愤怒，她疯了一样把表弟撞倒在地，踢了两脚。

表弟起身想还手，可看她浑身发抖，眼泪直流，便心虚地看向父母。

舅舅还在笑：“谁让你招惹人家，这下挨打了吧，活该。”

舅妈脸色顿时就变了。

先冲着姜淇吼：“他年纪小，不懂事，喜欢你才跟你开玩笑呢，你当姐姐的怎么能打弟弟呢？”

又戳了戳表弟脑门，嘴上在数落，语气里都是心疼。

“白长那么好身体了，连个女娃都打不过。这是你家，还让别人把你欺负了，怂不怂？”

小孩最经不起激，有了大人撑腰，立刻就有了底气。

他推了姜淇一把，理直气壮地冲她吼。

“这是我家，我奶奶，我爸妈。你不是我们家的人，滚回你家去。”

外婆说过，挨了欺负，要还手。

可那一刻，姜淇抬不起手，也张不开嘴。

表弟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在了姜淇脆弱的自尊上，她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他说的没错啊。

这确实是他的家，不是姜淇的。

她寄人篱下，是多余的那一个。

舅妈得意地看着，跟舅舅说：“这小子还挺会抓重点，真聪明。”

又笑着说儿子：“臭小子胡说什么呢。淇淇，他跟你闹着玩呢，你别往心里去。”

表弟推她，越说越起劲。

“回你家去，不准待在我家，滚出去。”

姜淇抹掉眼泪，回了外婆的房间。

院子里，表弟还在叫嚣让她滚蛋，舅舅舅妈不痛不痒地让他闭嘴。

姜淇收拾了几件衣服，拿着自己攒的零花钱，背着书包走了出去。

见她一副要走的样子，舅舅忍俊不禁，赶紧拉住她。

“怎么还哭着呢？那小子胡说八道，你别听他的。舅舅骂过他了，这个家还轮不到他做主。”

舅妈也在笑。

“你这娃心眼也太小了，小孩子的玩笑话而已，你还真要走？”

“你傻不傻，他让你走你就走？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脸皮薄。”

表弟也在笑：“哇，吓唬谁呢，我好怕怕呦。”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笑，觉得她离家出走的举动很幼稚，很好笑。

姜淇没说话，流着泪走出了门。

“淇淇，你回来……”

舅舅想追，被舅妈拦住了，姜淇听到她说：

“不用追，她能去哪儿，肯定就是躲哪儿哭会儿，天黑了自己就回来了。”

见她真的走了，表弟开始慌了，在后面喊她。

“姐你去哪？你都去没去过姑姑姑父家，可远了，你找不到路的，快回来。”

姜淇哭着走出了镇子。

从田里干活回来的老头见她一个人，跟她搭话。

“淇淇，这是要去哪，怎么一个人？”

姜淇不理，老头见四下无人，便强硬地拉住她的手臂。

“跟爷爷回家吧，爷爷家里有好多好吃的。”

腥臭的体味熏的姜淇想吐。

她一边哭一边挣扎，觉得平日里慈眉善目的长辈变成了吃人的妖怪。

“姐姐，外婆到处找你呢。”

景熙的声音响起，跑过来抱住她，老头这才放了手，但还是没有离开。

他一直盯着两个小孩，浑浊的老眼看起来诡异极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好，外婆很快就来了。

她把两个小孩带了回去。

外婆什么也没说，只给他们蒸了鸡蛋羹。

姜淇哭着吃完了鸡蛋羹睡下了，半夜就发起了高烧，外婆又背着她去了卫生室。

此时，姜淇靠在炕头，听着外婆的呼噜声，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从前。

小时候的很多事她都忘了，唯独这件记得清清楚楚，想起来就觉得鼻子发酸。

平心而论，她虽然是留守儿童，但吃饱穿暖，还有外婆疼她。

舅妈虽然不喜欢她，但也没虐待过她，已经很好了。

后来表弟跟她道歉了，也再没说过那样的话，离开前还主动把自己的房子给姜淇住。

可即便现在她已经长大了，回头看当时的小女孩，也能感同身受她当时的自卑和心酸。

姜淇后来想，她小时候为什么会护着景熙。

可能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白天在车上睡多了，姜淇此时毫无睡意，便披着衣服下了炕。

快到中秋了，这几天的月亮都很圆，星星也很亮。

姜淇躺在躺椅上看月亮，没几分钟，景熙也出来了。

“你也睡不着吗？”她问。

景熙往她身上盖了条毯子，搬了个小板凳坐她身边。

“嗯，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你呢？”

姜淇笑着道：“我也是，还梦到你了呢。”

她粗略说了一下梦到的事，说完才想起，和景熙比起来，她好歹有外婆护着。

景熙才是真的可怜。

她安抚地拍拍景熙的手：“以后就别回那个家了，跟我一起，回咱外婆家。”

景熙点点头：“好。”

姜淇在哪，他就在哪。

姜淇想起什么，突然道：“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坏老头不，好像没过两年就淹死了。”

“真是恶有恶报，活该。”

那个老头后来猥亵小女孩被发现，小女孩的家长打断了他一条腿。

没过多久，他去水库边捞鱼，不小心淹死了。

景熙给她拉了拉毯子，轻声道：“嗯，恶有恶报。”

姜淇只顾着抬头看星星，没注意到少年眼里闪过的暗光。

在少年的梦里，老头滑进水里后，看见了不远处摘花的小男孩。

他拼命挣扎，大声呼救。

小男孩手里握着给姐姐摘的花，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被吓傻了，漂亮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就这么看着，看着……

直到那只长满了老人斑的枯手彻底沉入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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