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地铁·陈雯雯

北京·地铁

陈雯雯僵立在车厢中央，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从脚底蔓延至头顶。

方才站台上零星的人影仿佛从未存在过，整节车厢，乃至目光所及的前后车厢，都空无一人。

只有她独自站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下，像一座被遗忘在时间长河孤岛上的雕塑。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唯有列车轮毂碾压老旧轨道发出的单调的“哐当……哐当……”声，以及车厢连接处零件老化摩擦产生的、时而尖锐时而沉闷的“嘎吱”声，

不断冲击着她的耳膜，折磨着她已然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车厢连接处缓慢地、笨拙地移动。

绝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紧她的心脏。

她颤抖着手，再次掏出手机——屏幕顶端依旧顽固地显示着“无服务”。

通讯录里一个个名字滑过，最终却停留在一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甚至设置过快捷拨号的号码上。

赵孟华。

那个曾经在文学社里意气风发、让她暗自倾慕，后来又与柳淼淼越走越近的男生。

那段无疾而终的、带着些许酸涩的青春期悸动，此刻在极致的恐惧下，竟成了她下意识想要抓住的、与“正常世界”最后的联系。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漫长而单调的忙音，一声，两声……每一声间隔都长得令人心慌，仿佛信号正艰难地穿透某个无形的屏障。

终于，电话被接起了！

陈雯雯心中一喜，几乎要哭出来。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略显不不耐烦年轻男声：“喂？谁啊？……说话！”

是赵孟华的声音，但语气陌生而疏离。

“是…是我，陈雯雯……”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变调，带着哭腔，

“我…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地铁很奇怪，车上没有人……我害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响起的是更加不耐烦、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了兴致的烦躁：“陈雯雯？你搞什么？我这边同学聚会正嗨呢……信号还不好，

听不清你说什么鬼地铁……没事我挂了啊！”

“等等！别挂！求求你……”陈雯雯的哀求还未说完，听筒里就只剩下冰冷而短促的“嘟嘟”忙音。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希望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冰冷的现实夹杂着被轻慢对待的屈辱感，狠狠砸在她的脸上。

她背靠着冰冷的、微微震颤的车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出眼眶。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遇到这种事？

为什么明明先说喜欢的人，先一步爱上了别人？

为什么他会说自己像一条没有毒的蛇，只会一步步的用自以为是的爱勒紧他的脖子，让人无法呼吸。

纷至沓来的记忆里，陈雯雯感觉过去明明告诫自己抽离、遗忘的“疼痛”如潮水一般袭来。

她只是想靠近对方，想让对方明白自己的爱而已。

为何这么困难？

陈雯雯想起了深夜，自己一次次提醒赵孟华给手机充电，想起那些现在想起来感觉如附骨之蛆一样让人疼痛的画面……

爱……对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就是生命的一切。

失去的过程，简直就像是灵魂在生长。陈雯雯明白那些道理，但人就是明明懂得很多道理，却依旧无法过好这一生。

“我……是不是要死了？”陈雯雯自言自语。

就在这绝望的谷底，另一个身影却毫无征兆地、笨拙地闯入了她的脑海。

是路明非。

那个偶尔有些驼背、眼神躲闪、在人群里几乎毫无存在感的男孩。

那个曾经在文学社里，被她随口一句“你也来啦”就能高兴半天，被她用来气赵孟华的、无足轻重的“道具”男孩。

她忽然清晰地记起，有一次放学，天空毫无征兆地下起了暴雨。

她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发愁。

赵孟华和几个哥们说笑着从她身边跑过，冲进了柳淼淼家的轿车里，甚至没多看她一眼。

是路明非，那个看起来最不可能的人，抱着一把又破又大的黑伞，气喘吁吁地从雨幕中跑回来，浑身湿透，头发紧贴在额头上，模样狼狈又可笑。

他把伞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里，结结巴巴地说：“陈、陈雯雯同学，你用吧……我、我跑回去就行！”

说完，不等她回应，就真的扭头冲回了滂沱大雨里，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中。

当时她只觉得尴尬，甚至有点嫌弃那把旧伞。

后来那把伞她好像随手就丢在了教室的角落，再也没有想起过。

可现在，在这个冰冷、诡异、隔绝一切的金属囚笼里，在那个她曾以为的“英雄”赵孟华冷漠地挂断电话之后，

那个雨夜里男孩笨拙而真诚的背影，却变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迟来的、尖锐的暖意，刺破了她所有的恐惧和伪装。

如果……如果是路明非接到她的电话……

他一定会相信她的话，哪怕听起来再荒诞不经。

他一定会急得团团转，想尽一切可笑又可怜的办法试图帮她。

他绝不会……绝不会在她最恐惧无助的时候，冷漠地挂断电话。

可是……

陈雯雯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泪水浸湿了布料。

可是他现在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个什么卡塞尔学院。

他和他那个同样让人看不透的朋友左旭在一起。

他们离这个发生在地铁深处的诡异事件太远太远了。

他们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像电影里的英雄那样，凭空出现，拯救她于水火。

“希望……真的只是走近科学吗……”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车厢里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列车依旧在黑暗中轰隆前行，对乘客的绝望毫无反应，坚定不移地驶向未知的深渊。

【女生，就一定柔弱吗？】

忽而，左旭的声音灌入陈雯雯的脑海之中，这是很早之前，在高中时的某节体育课。

有人说女生跑1公里会死，左旭则说：“谁跑1公里，我陪2公里。”

那时候，夕阳落在左旭的脸上，而陈雯雯当时的目光穿过了左旭，落在了赵孟华身上。

就像此刻，陈雯雯的目光，穿过了地铁停站时的透明玻璃，看到了蜷缩在站台角落，正在扇自己巴掌的……

“赵孟华？”


　　(https://www.02ssw.cc/5024_5024792/44337119.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