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三次希望与绝望

嗡鸣声和空间的扭曲感渐渐平息，如同退潮的海水。

左旭晃了晃有些眩晕的头，定睛看向四周。

熟悉的、带着消毒水气味和隐约尿骚味的空气涌入鼻腔，昏暗的灯光，斑驳的瓷砖墙壁，以及远处轨道传来的隐隐震动。

他们回到了那个普通的地铁站，时间是深夜，站内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

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候车长椅上，蜷缩着两个人影。是陈雯雯和赵孟华！

陈雯雯整个人几乎都缩在赵孟华怀里，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但均匀，像是陷入了极度的疲惫后的沉睡。

赵孟华则背靠着冰冷的椅背，一只手紧紧搂着陈雯雯，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同样闭着眼睛，眉头紧锁，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苍白和深深的倦怠。

两人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沾着尘土，但看起来并没有严重的外伤。

左旭快步上前，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赵孟华的脸颊：“赵孟华？陈雯雯？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赵孟华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是涣散和茫然的，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左旭，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他怀里的陈雯雯也被惊动，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看到左旭的瞬间，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死死抓住赵孟华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左……左旭？”赵孟华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你怎么进来了？这里……没有回头路，永远出不去。”赵孟华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先喝点水，慢慢说。告诉我，你们进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左旭的语气尽可能保持平稳，他拿出随身带的水壶递过去。

赵孟华接过水壶，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先喂陈雯雯喝了几口，自己才猛灌了几大口清水，仿佛要冲刷掉喉咙里残留的恐惧。

他靠在椅背上，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眼神中充满了后怕和难以置信。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赵孟华的声音带着颤音，开始讲述那段恐怖的经历。

“就是那天晚上，我进了站，雯雯后来来找我……然后，就好像掉进了一个漩涡，

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等再有意识，就在……就在那个鬼地方了。”

陈雯雯依偎着他，小声补充，声音带着哭腔：“那里……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

有声音，没有尽头……连……连饿的感觉，都会慢慢消失。

我们就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静止的墨水瓶里。”

赵孟华点点头，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时间……在那里完全没有意义。

我们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只能凭感觉瞎走，想找到出口。”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开始讲述将他们推向绝望深渊的希望与失望：

在无法估量的漫长黑暗跋涉后，赵孟华和陈雯雯的意志几乎被磨平。

时间失去了刻度，疲惫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步都像是在粘稠的沥青中挣扎。

就在陈雯雯几乎要瘫软下去，哭着说“孟华，我们就这样了吧”的时候，赵孟华几乎要熄灭的眼神，猛地捕捉到了什么。

那是在视野尽头，那片吞噬一切的漆黑幕布上，一个针尖大小的、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点。

“光……雯雯！你看！是光！”赵孟华的声音因极度干渴和激动而撕裂，他用力摇晃着几乎失去知觉的陈雯雯。

陈雯雯茫然抬头，当那点微光映入她空洞的眼眸时，仿佛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真……真的是光！”她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狂喜。

在那绝对虚无、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的深渊里，这一点光，不再是光，它是救赎，是氧气，是生命本身！

它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们早已麻木的灵魂。

他们忘记了疲惫，忘记了虚弱，像两个重新被注入灵魂的木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朝着那希望之源狂奔。

脚下的“地面”似乎也变得坚实了一些，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靠近它，抓住它！

然而，绝望的种子早已埋下。

无论他们跑得多快，拼尽全力，甚至感觉肺部都要炸开，那点光芒始终保持着最初的距离，冷漠地悬挂在远方。

它就像一个固定在画布上的斑点，而他们只是在原地徒劳地踏步。

希望，在奔跑中逐渐消耗，转化为更深的焦灼和恐惧。

赵孟华开始嘶吼，陈雯雯开始哭泣，但他们的脚步不敢停，生怕一停下，那光就会消失。

终于，在不知“奔跑”了多久之后，他们的体力彻底耗尽，瘫倒在地，只能绝望地仰望着那依旧遥远的光点。

然后，最残酷的一幕发生了，那光点，没有任何征兆，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轻轻“噗”的一声，熄灭了。

瞬间，比之前更加浓重、更加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这一次，黑暗里还掺杂了希望破碎后的死寂。

他们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瘫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两具被抽走了脊椎的皮囊。第一次希望，带来的不是救赎，而是证明了绝望的绝对性。

“后来，我们累得动弹不得，靠在一起等死。”陈雯雯低声啜泣着说，那是他们第二次绝望的场景。

在第一次希望破灭后，赵孟华和陈雯雯陷入了更深的麻木。

不再试图寻找，只是依偎着，节省着每一分能量，等待最终的消亡。

寂静成了永恒的背景音，以至于当第一丝异响出现时，他们都以为是幻觉。

那声音极其微弱，像是从极厚的水泥墙另一端传来，隐约的人声嘈杂，还有……地铁列车驶过轨道的、沉闷而有节奏的轰隆声！

“孟华……你听……是不是……有声音？”陈雯雯猛地抬起头，枯槁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

赵孟华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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