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楚子航与帕西

半日后。

一间极其安静的密室内，帕西与楚子航相对而坐。

冷白色的台灯分别照亮他们的一半脸庞，将室内的阴影切割得泾渭分明。

气氛不像谈话，更像一场无声的对峙。

楚子航的身体绷得很紧，即便脸上仍是惯常的平静，帕西也能清晰感受到那种几乎凝成实质的紧张感。

他见过太多善于伪装的人：高级间谍、顶尖特工……

但没人能完全抑制这种源于本能的戒备。正是这种细微的破绽，往往成为他瓦解对方心理防线的开端。

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帕西率先开口，语气平常得像在聊天气：

“你觉得昂热校长怎么样？”

楚子航的回答几乎不假思索：“校长？我们都很敬重他。”

“哪种敬重？”帕西轻轻追问，手中的万宝龙蓝色钢笔在泛黄的纸面上匀速移动，留下工整如打印般的字迹。

“他尊重每个学生的选择，尽可能为我们提供资源和自由……”楚子航开始叙述，

在他沉稳的声线中，昂热逐渐不再只是一个校长，更是一位无限包容、始终为学生着想的大家长，关切他们的生活，体察他们的内心。

帕西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若不是他早已详细翻阅过昂热那些近乎挥霍的预算报告、那群狂热拥护他的“后援团”，以及他如何一意孤行地将卡塞尔从一所纪律严明的屠龙军校，

转变为如今这般散漫自由的学院。

他几乎就要信了。

帕西暗自喟叹，果然，任何常规手段想要在卡塞尔撼动昂热的地位，几乎都是徒劳。

他笔尖微微一顿，墨迹在泛黄的纸面上无声地洇开。他放下笔，知道是时候打出最后那张牌了——提议楚子航进行血液检测。

他身体不着痕迹地前倾，整个人从先前慵懒松弛的状态骤然切换，如同一柄缓缓出鞘的利刃，目光变得锐利而带有压迫感，试图直透对方的心理防线。

楚子航注视着帕西的神情变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

——和左旭预言的，分毫不差。

按照左旭事先的推演，帕西会先以怀柔姿态安抚，诱使他放松警惕。

【这时候，你就要顺着他的话说，重点是把校长描绘成一个无可挑剔的、慈父般的领袖。】

左旭的声音仿佛仍在脑海中回响，而楚子航刚才正是这样做的。

【他很快会觉得词穷，然后这场谈话就会进入下一阶段——他要开始进攻了。】

【他会身体前倾，眼神变得极具穿透力，然后语重心长地和你谈起他与昂热的“过往”，或者透露校长正被校董会弹劾的“内情”。】

【而我猜…他最可能搬出恺撒，说他想提前投资恺撒，所以才站在昂热这边；又或者，表达对同行者安德鲁的厌恶……】

左旭冷静的分析如同剧本般在楚子航脑中逐页展开。他完全信任左旭，因此未有丝毫怀疑。

而此刻，帕西竟真的严格遵循着左旭写就的“剧本”推进，每一处转折都精准命中，令楚子航几乎要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尤其是当帕西一脸诚恳地说道：“我其实非常仰慕昂热校长。”

“他从小就是我的偶像……”

楚子航不得不低下头，用力抿住嘴唇，才能忍住不当场笑出声。

而在帕西眼中，这低头的动作却像是终于被话语触动。

毕竟，任何人谈及童年、梦想与那些朦胧逝去的往事，总会心生感慨，产生共鸣……

楚子航的眼神微微颤动，终是抬起头来。他顺着帕西的话锋，开始动情地讲述，说到激动处甚至一拍桌面，谈起自己过往的艰辛与迷茫——而这一切，都是在昂热校长的理解与支持下才得以跨越。

他尤其强调，正是在校长确认他“A”级血统后给予的针对性训练，才铸就了今天的自己。

“我愿意为校长做任何事！”楚子航言辞恳切，情绪饱满，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为昂热献上一曲《征服》。

真情实感，滔滔不绝，直接把帕西说愣了。

他确实翻过楚子航的履历，上面记载的入学前经历远没有如此详细。若按楚子航所说，昂热校长似乎……真的是一位无可指责的引路人。

“以前我一直把这些话憋在心里，不知该如何表达……但现在，是你让我终于说了出来。”楚子航注视帕西，语气真诚得几乎发光，“谢谢你，我好像……找到了我后半生的意义。”

他彻底反客为主，夺回了对话的主动权。

帕西一时语塞，内心几乎崩溃：这什么情况？真遇上昂热的狂热追随者了？！

他勉强维持着微笑向后靠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你如此敬爱昂热校长，”帕西决定不再迂回，直接切入正题，“那么，如果校长正遭受校董会的针对……你是否愿意为他做一些事，帮助他渡过难关？”

他暗自庆幸没按原计划扯出恺撒，否则以楚子航这状态，说不定会演变成什么“暗恋恺撒”的诡异戏码。

楚子航缓缓坐下，目光依旧真挚地望向帕西。

一切依旧如左旭所预料的那样：帕西果然转变策略，试图直接争取他的配合，以瓦解校董会的计划。

【那我直接答应他就行？】楚子航当时曾这样问。

左旭却摇了摇头：【太容易得到的，不会被人珍惜。】

【我们要让他先体会“失去”，再感受“失而复得”的惊喜。】左旭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最好先拒绝，等他用尽手段、感觉无计可施之时，再勉强答应。】

【他不会就此放弃吗？】

【不会。】左旭语气笃定，【因为他们已无牌可打，只剩你这一张了。

你听说过一种战术叫“口袋阵”吗？

留一个出口，让他以为尚有一线生机……】

楚子航不由再次暗叹：左旭的谋略，实在令他感到惊艳。

所幸，他不是敌人。

而是家人。

他猛地站起身子，对帕西说：“吾辈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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