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林凡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被围攻的慌乱，嘴角反而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等到殿内的声浪稍歇，他才不慌不忙地再次拱手，声音清晰而平稳，竟盖过了殿内的余音：
“陛下，诸位大人！” 他目光扫过那些义愤填膺的脸，“诸位言臣狂妄，言马头县微末之功不足道，言臣坐井观天，言京州治理复杂非臣能懂……臣，不敢苟同！”
他猛地提高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气：
“陛下！马头县究竟是何等模样，臣想，您比在座任何一位大人都清楚！”
林凡的目光穿过珠帘，直刺龙泽天，“臣赴任马头县县令之时，县衙府库空虚到何种地步？老鼠进去都得哭着出来！库银？别说库银，连县衙上下差役、书吏的月钱都拖欠了整整半年！县衙大门破败得关都关不严！百姓呢？全县在册人口，不足八百！”
“青壮年要么落草为寇，要么流亡他乡！地里荒草长得比人高，十室九空，饿殍虽不至于遍野，但卖儿鬻女、易子而食的惨剧，绝非危言耸听！那时节，别说火龙烧、奶茶铺子，百姓连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都是奢望！前任县令？他给臣留下的，是青狼帮盘踞县城、是豪强横行乡里、是一个烂到根子里的烂摊子！”
林凡的声音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寂静的大殿里。
他描绘的那幅地狱般的图景，让刚才还唾沫横飞指责他的官员们，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他们很多人只知道马头县如今“富庶”，却不知其起点竟如此不堪！
“面对此等绝境，臣没有退缩！”
林凡挺直脊梁，声音铿锵，“臣没有抱怨前任留下烂摊子，没有哭诉府库空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臣带着仅有的几个兄弟，从剿灭青狼帮开始，一拳一脚打出来！建酒厂，让百姓有活干，有饭吃！开就业中心，让流民有归处！修水利，开荒地！鼓励商贾，互通有无！每一文钱，都花在刀刃上，花在让百姓能活下去、能活得更好的地方！”
“臣不懂什么高深的治国韬略，臣只知道一点！”
林凡的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最后定格在御座之上，掷地有声：
“为官者，无论身处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其根本，在于民！为官之道，当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知百姓冷暖，解百姓疾苦，谋百姓福祉！”
“这才是真正的‘强’！而非仅仅看那朱雀大街上堆积如山的货物，看那鳞次栉比的商铺！若根基不稳，民心离散，再繁华的表象，也不过是沙上筑塔，水中捞月！”
“陛下！” 林凡再次躬身，语气沉凝，“臣今日所言，句句肺腑，或有狂悖，绝无虚妄！马头县之今日，非臣一人之功，乃全县百姓，在‘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这条路上，与臣同心戮力，蹚出来的一条活路！京州之积弊，不在其表，而在其里，在是否真正将‘百姓’二字，放在了这江山社稷的最中央！”
轰~~！
林凡这番话，尤其是最后那句振聋发聩的“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宣政殿的金砖之上！震得满殿鸦雀无声！
张东仁等人脸色煞白，指着林凡“你…你…”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个完整的词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厮疯了！竟敢如此直斥京畿之非！
李岩松捻着胡须的手僵在半空，浑浊的老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
他咀嚼着那八个字：“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简朴至极，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大道至理。
太子龙景然激动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看向林凡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这才是他心中的老师，这才是真正的治国之言，比那些书本上的之乎者也强了千万倍！
郭伴伴站在龙泽天身侧，紧张得差点把自己的拂尘柄捏断，心里直念佛：完了完了，林凡这次是真捅破天了！陛下这脸色……
只见御座之上，龙泽天身体前倾，珠帘剧烈晃动！
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青筋暴起！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完了！陛下震怒！龙颜大怒！
所有官员，包括刚才还在指责林凡的，此刻都感到一股灭顶之灾般的恐惧！
呼啦啦一声，满殿文武，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浪，齐刷刷跪倒一片，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声音带着惊惶的颤抖：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啊！”
“林凡狂悖无知，口出妄言，罪该万死！请陛下息雷霆之怒！”
张东仁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陛下！林凡小儿胡言乱语，藐视朝廷，罪不容诛！臣恳请陛下严惩此獠，以正朝纲！”
大殿内死寂得可怕，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砰砰的心跳声。
所有人都认定，下一刻，暴怒的皇帝必将厉声下令，将这个不知死活、竟敢当殿指责京畿、暗讽满朝文武的七品小官拖出去，轻则下狱，重则……问斩！
龙景然脸色惨白，双膝一软也要跪下求情。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都仿佛凝固的时刻——
“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声响起！
龙泽天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紫檀木龙椅扶手上！
力道之大，震得御案上的笔架都跳了一下！
他霍然站起！
珠帘激荡，冕旒摇晃！那张被珠玉遮挡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一股磅礴的气势席卷而出！
跪在地上的群臣心胆俱裂，头埋得更低，等待着雷霆万钧的怒斥和处置……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暴怒并未降临。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一个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有些微微发颤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陡然在死寂的大殿中炸响，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说得好！！！”
这声音里没有半分怒意，反而充满了激赏、振奋，甚至……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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