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匆匆一别已经大半月过去了,眼见着离她与太子的婚期还剩下两个多月。沈府早已将她的嫁妆准备好了。因为不能越过身为正妃的张娴去,所以冯从黛一早就打算把一部分嫁妆私底下交给沈染染。只是身为母亲的冯从黛根本不知沈染染早有心上之人。她也没有打算真的同太子成婚,但凡有点可能,她都想在皇城外做个自由自在的人。
沈慎言的想法则简单的多,染染是个女孩子,迟早是要出嫁的。若是能嫁给情意相投的熊峥自然好。但始终皇命难为,一旦熊峥无法力挽狂澜,染染嫁入皇家就成了定局,他就无可奈何了。
但心思各异的父女俩,都十分有默契的向冯从黛隐瞒了这一切。沈府表面上依然在平静而忙碌的筹备着大姑娘的婚事。
沈染染却实在太过无聊,想去逛一下街市也是千不准万不能的。
在华阳侯府的时,沈慎言与冯从黛春风一度,两人之间总算有了些回温的可能。但设局之人太过下作,他前后一想,便想了个明白。回府后就给沈染染变相禁足在了芜岚院,生怕自家闺女又要遭人暗算。
沈染染得知消息,没有太多情绪,对她来说,不让她出去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么想想也只好忍耐了。她小心将熊峥的纸条放入她亲手缝制的绸布袋子里,归置到梨花木衣橱的暗格内。
熊峥嘴里倒是跟抹了蜜似的,来信却从不谈及战事,只会敷衍了事,写情信哄她。沈染染却始终有些不安,仿佛自己像是被什么强大猎食者盯上的猎物,也不知何时能逃出他们的掌控之中。
沈染染百无聊赖地待在家里弹琴作画,闲来同弟妹们习习字,念念书,做做女红。
每月初一十五,冯从黛都要去后街头上的那个有些年头的观音禅寺上柱香。自从沈染染失踪之后更是月月不辍,慢慢的倒成了习惯。
都说这个观音禅寺特别灵验,只要心诚,求什么灵什么的。
原本冯从黛对这种市井的地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可是她出云寺没少去,女儿那边却一点消息都没出来。后来她好几次听紫苑说,管事娘子们都是去后街上的观音禅寺求神拜佛的,似乎还挺灵验。她便怀着试试总没错的想法,每月都去观音禅寺添香火钱。
果然心诚则灵,沈染染找回来了。
十月初一,冯从黛便叫上家中的大部分护院,几十号人,呼啦啦护在冯从黛与沈染染的轿子周围,两人一道前往观音禅寺。
沈慎言闻言,眉毛抖了抖:“夫人啊,如此劳师动众,只怕叫人看了笑话。更何况这么大张旗鼓的前往,要是被那张家知道,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
沈慎言所言不假。太子准正妃张娴之父张丞相乃是太子的亲舅舅,张贵妃的嫡亲大哥。张丞相张甫龄权倾朝野,风头一时无两,连皇上都要避其锋芒。当年因为拥立皇上有功这才步步高升,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而张娴是张丞相嫡亲的幺儿,是张丞相的掌上明珠,在家中十分受宠。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佳人。
这次皇上同时给太子赐了两门亲,虽说张娴是正室,在张家看来却仍是被打脸了。张娴母亲当日就进宫求张贵妃周旋。但皇上以君无戏言之名,断然拒绝。张家只得把这股怨气都撒在了沈家。
沈慎言身在朝堂,每日与张丞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很难避免,也因此吃了他好几次暗亏。这几日正巧被张丞相以办事不利的罪名,被罚在家中思过。
所以他出不得门,陪不了自家妻女去烧香,却不能让他娘子太过招摇,万一又惹了惹不起的人,她这么个单纯的内宅妇人怎么受得了。
于是,他说什么都不同意就这么让母女俩走了。
冯从黛怕过了吉时,懒得同这不知为什么突然发癫的男人争辩,就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母女两人一同坐了一顶软轿走了。
因为就在后街,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虽然离得近,沈染染从来没有来过这座观音禅寺。在她的印象里,后街都是市井人家的地方,应该都是陈旧破烂,地方极小的。没想到这里还能有坐寺院。
更没想到她刚一下轿子,就看见门口种着两颗三四人才能环抱的古老的梧桐树。观音禅寺就在这梧桐树叶的掩映之下,再往里走上一两百步的地方。站在门脸处根本看不出来,里头的位置却极为宽敞。
一个半人高的紫金铜鼎在大殿正前方的中央摆着,里头插满了香。
冯从黛从紫苑手里拿过燃着的香,领着沈染染朝大殿的方向虔诚的拜了拜,亲自插入铜鼎之中。沈染染对神佛之事,既信,也不信。母亲吩咐的,她照做就是。
一来保佑家宅安宁,父母恩爱。
二来保佑熊峥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三来保佑她能与熊峥终成眷属。
沈染染心中默念,虔诚大拜。
面对这极为灵验的观音禅寺,她还是忍不住放任了自己的小贪念。
人非圣贤,孰能无私念?
虽然太子待她有情有义,但沈染染始终对嫁入皇家,给人做妾都十分反感。自打她跟着母亲进入大殿里,见到里头每一位菩萨皆是诚心跪拜。
菩萨在上,保佑信女沈染染,永远不用嫁入皇家,能与熊峥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虔诚感动了观音菩萨,竟教她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冯从黛与沈染染刚从大殿里出来,正准备回府,却被人拦了去路。
那位侍从面色白净,不像时下的中年男子喜欢蓄须,连一根胡渣都寻不到。他拿出一方帕子,在帕子一方的角落里绣了个隽秀的染字。
沈染染见状,眉头一跳。这还用看么?她每一条帕子上都被她绣上了自己的闺名。也不知这块帕子是什么时候丢的,竟然落到一个男子的手上。
冯从黛瞧见了,眼中透出一股冷意。不知对方是何意思,只好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那人并没有多做解释,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我家主子请沈小姐去禅房一叙。”那人的声音有些尖细,不男不女的声调让沈染染有些不适。
冯从黛将沈染染往身后一拉,像护着小鸡崽儿的老母鸡似的,气势惊人:“你们是谁?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强掳官家家眷!”
“国夫人莫急,贵人只是想与沈姑娘说几句体己话,去去就来。您若不放心,可以让你家丫鬟陪着一道去。”
冯从黛见他体貌不似常人,言语之中并无恶意,又是“国夫人”,又是“贵人”的,心中计较一番,已有了些眉目,就叫紫鸢跟着沈染染一同前去。
冬青则侧身往茂密的梧桐树上瞧了瞧,就低敛着眉目跟着冯从黛在一处树荫下等着。
沈染染此时心中忐忑,左眼狂跳个不行,前面迎接她的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若不然,谁会拿着姑娘家的帕子来变相要挟人去会面的。只是前头这侍从怎么看都有些怪,她一路上思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
待到走至这观音禅寺的内院里,却发现一个衣着华丽,身形袅娜的贵妇人背对着她,坐在一个石桌前正与一位胡须花白的老和尚对弈。
那老和尚含笑不语,捋了捋胡须,停了半晌道:“施主技高一筹,老衲输了。”
贵妇人道:“承让。”她又转身对刚过来的沈染染道:“不如你陪我下一局?”
沈染染年少时同父母参加各府的宴席,曾经有幸见过当朝宠贯后宫的张贵妃几次,虽然都是远远地瞧上过一眼,但她那美艳的容貌与浑然天成的贵气却叫人一眼难忘。
而眼前这个贵妇人显然就是那当今太子的生母——张贵妃。
沈染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张贵妃,更没想到张贵妃会特地来这里见她。她一时无状,连忙跪下拜见。怎么说沈染染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就靠着自己装腔作势的大家闺秀范,赢得了京中豪门贵族的赞许。这么多年来,早已成了她坚强的盔甲与面具。
此时此刻,她心中再如何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从容得体。
张贵妃原本就是不喜沈染染的。她更中意的是自家侄女张娴,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又是亲上加亲。再没有不中意的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从小到大都没有忤逆过她的太子,却硬是要在大婚当日以平妻之礼将沈染染这个侧妃迎娶进门。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竟然很快就拟好了圣旨,昭告天下。
婚期临近,皇儿更是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原本以为他是因为要成亲才这般。但侄女几次进宫,他都以公务繁忙为由,避之不见。她这才想见见这个京中有名的沈家姑娘。
张贵妃见沈染染认出她来,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不卑不亢地从容应对。不得不承认这姑娘还是有些能耐的。
张贵妃年轻时候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棋艺不俗,自然想要考校考校沈染染。
就听她大方道:“娘娘,才华出众,棋艺精绝。今日能与娘娘对弈,乃是染染的福份,还望娘娘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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