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 测灵石碑
金属的摩擦声带着一种滞涩的沉重感,“咔嚓”一声,突兀地打破了炼器室外的寂静。
厚重的赤红色金属门,仿佛被无形巨手推动,缓缓地向内滑开。
门缝中,一股混合着炽热金属气息与淡淡焦糊味的灼热气流扑面而来,隐约还能听到深处传来的沉闷锻打余音。
玄秋落长老那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后的阴影与火光交织处传来:“进来吧。”
“是!”王大富喉头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的忐忑,应了一声,抬脚迈过散发着微温的门槛。
炼器室大厅比想象中更为空旷,四壁皆是黝黑沉重的玄铁铸就,其上布满了经年累月火燎烟熏的痕迹。
几座巨大的火塘虽已熄灭,但残余的高温仍让空气微微扭曲。
玄秋落就站在大厅正前方,背对着入口处最大的一座炼炉残骸,身形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瘦削,但站得笔直如松。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早已准备好的、恰到好处的慈祥笑容,目光温和地落在王大富身上。
“弟子王大富,拜见师父!”
王大富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快走几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击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好,起来吧。”
玄秋落捻了捻颌下几缕灰白短须,满意地点点头,声音比方才又温和了几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记名弟子。
待你修为晋入炼气后期,并能成功炼制出下品法器,晋升为初阶炼器师之时,为师自会收你为正式弟子。”
他宽大的袍袖随意一挥,一个约莫巴掌大小、一个储物袋,便从其袖中轻飘飘地飞出,如同被无形气流托举着,稳稳当当地悬浮在刚刚起身的王大富身前半尺处。
“此乃为师予你的拜师礼。往后修行炼器一道,若有疑难不解之处,每月可来此寻我解惑一次。”
“谢师父厚赐!”王大富强抑着心中的激动,双手恭敬地捧住那储物袋。
他看也没看,再次躬身行礼,便迅速将其塞入怀中衣襟深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那不过是一件寻常物事。
玄秋落踱步上前,走到王大富近前。
他身形不高,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你既已入我门下,成为炼器学徒,下月起,堂内自会派发锻造任务与你。然则,”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同时右手拍在王大富肩膀之上,“任务之余,切莫荒废了自身道基的打磨。炼器不炼身,终究是镜花水月,到头一场空。莫要本末倒置,切记,切记。没有别的事情,你可以下去了”。
“是!师父教诲,弟子定当铭记于心,绝不敢忘!弟子告退!”王大富感受着肩头传来的沉甸甸的分量和话语中的深意,再次深深弯腰一拜,神态恭敬至极。
随后,他保持着躬身的姿态,缓缓倒退着,直至退到那扇敞开的赤红金属门边,才转身,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沉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再次发出“咔嚓”的闷响,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
炼器室内重归寂静,只有火塘深处残余的星火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玄秋落脸上的慈祥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凝重。
他负手而立,目光穿透紧闭的金属门,仿佛追随着那个刚刚离去的年轻身影,直至其消失在悬廊的尽头。良久,他才低低地自言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果然……此子身上十有八九藏着古怪。方才以《探灵诀》细察其灵根,虽确为五灵根之相,可那灵根显现……却与老夫毕生所见之五灵根截然不同。非但无半分杂乱萎靡之气,反而……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圆融贯通、浑然天成之感……奇哉,怪哉!
看来,得去寻贾老儿一趟,借他的宝贝‘鉴灵盘’来探个究竟了。”他眼中精光一闪,已有了计较。
王大富自然无从知晓自己这位新拜的师父心中正转动着何等念头。
此刻的他,脚步匆匆,几乎是脚下生风地回到了自己在外门那间简陋的居所。
反手“哐当”一声闩好门栓,又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四周无人窥探后,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背靠着门板,平复了一下略显急促的呼吸。
下一刻,他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那个灰扑扑的储物袋。
指尖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袋口应念而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本约莫拇指厚的书册。书页泛着陈旧的黄褐色,边缘甚至有些卷曲磨损,显然被翻阅过无数次。
书册旁边,是一小堆闪烁着微弱莹白光泽、鸽卵大小的石头,正是修真界最基础的硬通货——下品灵石。
王大富强忍着不去细看灵石,目光扫过,粗略一数,心中便是一跳:足有近百颗!
这对于一个底层外门弟子而言,已是一笔不小的横财。灵石旁边,并排放着三个约莫两寸高的瓷瓶。瓶身素白,釉色温润,隐隐透着一股细腻的玉质光泽,一看就非凡品。
王大富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对灵石的兴奋,率先捧起那本厚重的书册。
封面上,是四个筋骨虬结、墨色沉凝的隶书大字——《炼器杂记》。
他屏息凝神,轻轻翻开扉页,一股淡淡的墨香与旧纸特有的气味混合着飘散出来。
他快速地翻阅着,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间或还夹杂着一些线条简练的器物图样和心得注解。内容竟是玄秋落长老从最初接触炼器,到最终成功炼制出第一件法器,正式获得炼器师称号这段漫长岁月里,对每一个关键步骤、每一次失败教训、每一件经手法器的详尽感悟和心得体会!
“这……这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啊!”
王大富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胸口直冲头顶,手指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这本凝聚了玄秋落早期心血的《炼器杂记》,对于渴望在炼器一道上有所成就的他来说,其价值远超那百颗灵石十倍、百倍!
好不容易将几乎黏在书册上的目光移开,王大富才小心地拿起其中一个素白瓷瓶。瓶塞是用一种软木制成,塞得极紧。他定了定神,拇指用力一撬。
“啵”的一声轻响,瓶塞拔开。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奇异药香,瞬间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
香气清冽中带着一丝霸道的暖意,一入鼻,便觉精神陡然一振,丹田内那微薄的气旋竟不受控制地加速旋转起来,全身毛孔都仿佛舒张开来,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药力!
王大富心头狂跳,急忙凑近瓶口,借着窗外透入的昏黄光线朝瓶内望去。
只见十颗龙眼大小的丹药静静地躺在瓶底。丹药呈温润的乳白色,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细腻、仿佛天然形成的琥珀色丹纹,丹纹之间,竟似有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乳白色雾气在缓缓游动、氤氲不散!
“升……升灵丹?!”王大富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变得粗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升灵丹!
这可是炼气中期修士梦寐以求的极品丹药!
它不仅药力磅礴,能极大推动修为增长,更以药性温和、杂质极少、对经脉丹田损伤微乎其微而著称,在炼气中期的丹药中,绝对是顶尖之选!
在宗门的炼丹堂,一颗升灵丹的标价,便是整整十颗下品灵石!而一个普通外门弟子,一年辛苦积攒下来的全部修炼资源,也只能换得一颗!
而现在,这个小小的瓷瓶里,竟然整整齐齐躺着十颗!
巨大的惊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王大富!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抓起另外两个瓷瓶,拔开瓶塞。一模一样的浓郁药香!一模一样的乳白丹丸!一模一样的十颗之数!
三十颗升灵丹!
整整三百颗下品灵石的价值!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暴富感直冲天灵盖,冲得他头晕目眩。
几个急促呼吸之后,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王大富眼中那炽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清醒和深深的无奈。
他缓缓地、极其不舍地将瓶塞一个个用力塞紧,隔绝了那诱人的药香。然后,动作近乎麻木地将三个瓷瓶连同那堆闪亮的灵石,重新小心翼翼地收回到储物袋中,只留下那本《炼器杂记》摊开在床铺上。
做完这一切,他跌坐在床沿上,长长地、无比沉重地叹了口气。
“唉……三十颗升灵丹……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足以支撑他们一路势如破竹,强行冲破瓶颈,直达炼气七层了吧?”王
大富望着屋顶的横梁,眼神有些空洞,“可对我这个天资最末的五灵根来说……就算全部炼化吸收……恐怕……恐怕能摸到炼气五层的门槛,就已经是侥天之幸,了不得的进境了……”
巨大的资源与残酷的天赋现实之间那令人绝望的鸿沟,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
他不是不想一步登天,而是清楚地知道,就算把丹药当饭吃,五灵根那如同漏斗般的身体,也留不住多少精华。莽撞吞服,除了浪费这来之不易的珍贵丹药,甚至可能因药力淤积而损伤根本。
因此,王大富没有丝毫犹豫。他强行压下心中对丹药的渴望,将储物袋贴身藏好。
然后,他收敛心神,捧起了《炼器杂记》,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一字一句,无比专注地翻看起来。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谢宝山便准时来寻王大富。
按照堂规,外门弟子租借代步的傀儡鸟,需缴纳十颗下品灵石作为押金,之后每使用三天,再扣除一颗下品灵石的费用。
当值弟子秦寿正板着脸核对名册,看到王大富出现时,那张刻板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不仅麻利地办好手续,连那十颗灵石的押金也大手一挥直接免了。
“王师兄,您请拿好这控鸟符!祝您一路顺风!”秦寿双手奉上一枚刻画着飞鸟图案的玉符。
“有劳秦师兄了。”王大富面色平静地接过符牌,心中却无多少波澜。
倒是跟在身后的谢宝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羡慕,甚至带着一丝酸涩。同是外门弟子,这待遇差别,犹如云泥。
激活符牌,一只翼展近丈、通体由暗沉金属和坚韧木料构成、关节处铭刻着简单符文的傀儡巨鸟便温顺地俯下身来。
跨上鸟背,随着王大富意念驱动符牌,傀儡鸟发出一声沉闷的机括摩擦声,双翼猛地展开,卷起一阵狂风,载着二人冲天而起,朝着山下的飞剑城方向疾驰而去。风声在耳边呼啸,下方的山峦、坊市飞速后退。
约莫半日后,飞剑城那熟悉的、由巨大青石垒砌而成的巍峨城墙便出现在视野中。
城门口依旧车水马龙,喧嚣入耳。傀儡鸟在城门外指定的降落点平稳着陆。
收起傀儡鸟,穿过几条熟悉的、弥漫着各种灵材、丹药、食物混合气味的喧闹街巷,一座门楣高大、朱漆大门上钉着锃亮铜环、门楣上悬挂着“王府”二字鎏金匾额的宅院出现在眼前。
“谁呀?”门内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带着警惕的声音。
紧接着,沉重的门栓被抽动,“吱呀”一声,大门拉开一条缝隙。门缝后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眼神浑浊的老者脸庞。
当他的目光落在门外站着的王大富身上时,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脸上的警惕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狂喜!
“大……大少爷?!是您回来了!大少爷!大少爷从仙门回来啦!”老管家王福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明显的颤抖,他一边喊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将大门彻底拉开,脸上笑开了花,皱纹都挤到了一处。
王大富迈步跨过那熟悉的、半尺高的门槛,一股混合着檀香和家宅气息的味道涌入鼻腔。“王管家,我爹呢?”
“老爷……老爷这会儿正在书房核账呢!老奴这就去禀报老爷!”王福激动得手足无措,转身就要往内宅跑。
“通报个屁!”王大富笑骂一声,语气带着一丝少年人的不耐和归家后的放松,
“我自己家,回自己家还要什么通报!”
他不再理会老管家,抬脚便熟门熟路地朝着位于东侧的书房快步走去。谢宝山连忙跟上,好奇地打量着这凡人富户的宅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虽无灵气,却也透着一种世俗的精致奢华。
书房的门虚掩着。王大富直接推门而入。只见书案后,一个身材肥胖、穿着锦缎员外服、正拿着算盘对账的中年人闻声抬起头。
“大富?!”
王有财先是一愣,随即胖脸上瞬间绽开惊喜的笑容,但这份惊喜仅仅维持了一瞬,便被浓浓的忧虑覆盖,他放下算盘,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莫不是……莫不是在山上犯了什么大错,被仙师们赶下山了吧?!”
王大富看着父亲那瞬间变幻的脸色,又好气又好笑,一股扬眉吐气的得意劲儿油然而生。
他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种矜持中带着炫耀的口吻说道:“爹!您想哪儿去了!我是堂堂正正请假省亲回来的!
我现在可是宗门炼器堂正式的炼器学徒了!而且,”
他故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还拜在了内门玄秋落长老的门下,成了他老人家的记名弟子!”
他侧身让开一步,介绍道:“这位是谢宝山,谢师弟,也是同门的外门弟子。”
随即,他收敛了得意,正色道:“对了爹,现在赶紧带我们去一下后院!我要立刻验一下咱家那块祖传的测灵石!”
王有财脸上的担忧如同冰雪消融,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骄傲取代,红光满面,连声道:“好!好!好!不愧是我王有财的儿子!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他用力拍了拍王大富的肩膀,又朝谢宝山拱了拱手,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爹这就带你们去!”说罢,便当先一步,领着二人穿过几重院落,径直朝着王府最为僻静的后花园深处走去。
花园深处,一座堆砌得颇为精巧的太湖石假山矗立在一小片竹林掩映之中。
王有财走到假山前,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从贴身内袋里取出一枚约莫两寸长、一指宽的青色玉质令牌。随着灵力缓缓注入令牌之中,令牌表面顿时亮起一层微弱的青光,他手持令牌,对着假山某处看似寻常的石纹一晃。
一道凝练的青光自令牌尖端射出,无声无息地没入那块石纹之中。
下一刻,假山表面,那块被青光击中的石纹区域,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扩散。
涟漪中心,光线迅速扭曲、凝聚,最终形成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椭圆形光门。光门内部,隐约可见一条向下延伸的幽暗通道。
“跟紧我。”王有财低声嘱咐了一句,当先一步跨入光门。王大富和谢宝山对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踏入。
光门在三人身后无声无息地闭合,假山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门内是一条斜向下、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石阶通道。石壁潮湿冰冷,散发着泥土和陈年苔藓的气息。通道内没有光源,只有王有财手中那枚青色令牌散发的微弱青光勉强照亮脚下几级台阶。
三人沉默着向下走了约莫数丈距离,前方终于豁然开朗。
一处小小的、人工开凿出来的地下院落呈现在眼前。
三间同样由青石砌成的石室呈品字形分布,围拢着中央一片不大的空地。
空地正中央,矗立着一块约莫丈许高、通体呈深沉青灰色的石碑。石
碑表面并不光滑,反而布满了无数天然形成的、玄奥难明的细密纹路,在院落四角镶嵌的几颗发出冷光的萤石照耀下,一股岁月沉淀的沧桑气息弥漫在这方小小的地下空间里。
王大富的目光扫过那块熟悉的测灵石碑,最后落在身边早已按捺不住激动、呼吸都变得粗重的谢宝山身上。
他嘴角勾起一丝理解的笑意,伸手指向石碑:“谢师弟,这便是了。将你体内的灵力,缓缓注入其中,你灵根资质究竟如何,立时便可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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