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重逢在寒冬

陈牧野果然是个软骨头，赶在贺肆说第三遍之前就乖乖把手机递上去了，相簿里刚存的两三张带水印的照片。

贺肆看见照片的那一瞬间，心猛地下跌。

陈牧野没认错，是她。

陈牧野也没胡扯，她的确穿着婚纱，羞涩柔情地笑着，眉眼弯弯，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镜头，嘴角还绽着浅浅的梨涡。

他手抖得快要握不住手机了，向左滑动屏幕，不同角度的抓拍，阮清音手里抱着一小捧白色的铃兰花，整个人美得一塌糊涂。

贺肆第一次见她穿婚纱，很美，比想象中的还要美一万倍。

陈牧野腿都在发软，他壮着胆子上前，“哥，手机能还我了吗？”

贺肆将手机丢给他，什么话也没说，平静得吓人。

“其实也挺好，也没哪条法律规定离婚后不能再结婚。”陈牧野自以为是地开口安慰人，一边讲一边偷瞄贺肆的脸色。

宋望知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他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爷爷挂在家里的老黄历，不该在值了一个大夜班后和他们出来喝酒鬼混。

这下好了，陈牧野那个脑残再多说几句话，说不定自己也不用回去了，当场就被四哥弄死了。

贺肆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他坐在卡座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掌心都是发麻的。

陈牧野瞧着贺肆的神情没多大变化，松了口气，又觉得气氛有些凝固尴尬，随便找个话题和他搭话。

“四哥，你们的结婚照还有吗？和这张比，哪个更好看一点？”

宋望知身体一僵，感觉自己身体的细胞一点点分裂，他很想逃离这让人窒息的包房，可又觉得要是真能活着出去，得给陈牧野在军区总院的神经科预约个专家门诊。

兴许是他小时候三岁那年发烧没治好，又或者是七岁那年拿石头砸大院里的德牧，被狗咬了没打狂犬疫苗留下的后遗症。

不然，就是汤姨怀陈牧野的时候，遗漏了一两个产检项目。

否则，学医的宋望知实在无法说服自己——陈牧野是一个正常人，他没有一点眼色吗？没有一点情商吗？

贺肆眉心一跳，他张了张嘴，话哽在喉咙里，过了好半天才开口，更像是自言自语，“没拍婚纱照，没有婚礼，没有婚纱和对戒。”

陈牧野瞪大眼睛，识趣地闭上了嘴。

贺肆闭了眼，思绪如潮，想起除夕那晚，他们两个人彻底决裂，阮清音说的那些话字字诛心。

她结婚了？

新郎是谁？

他不敢去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徐秘书将车子停在会所外接他。

贺肆满身酒气，靠在椅背上，疲倦地按了按额角，声音沙哑，“她呢，回京了吗？”

徐秘书心领神会，摇头否认，“昇利银行并未接到阮小姐回京的工作安排，另外林副行长休了年假，上周搭乘航班飞杭州了。”

贺肆抬手遮住眼，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徐秘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老板，胆战心惊地开口，“您要去杭州吗？”

贺肆冷笑一声，“我能去吗？”

徐秘书并未觉察到他的情绪，煞有其事地翻了翻日程安排表，“下半年尽可能删减了行程安排，除去非必要出席场合和会议，还是堆满了一些推不掉的行程。您下个月要飞黎巴嫩，十月份要去西北验收政府合作项目；十一月份落地珠海敲定子公司上市；十二月份蔡老师给您安排了相亲，谈收购赫木风投；一月份乔小姐新戏开机，我替您订了两份花篮，一份代表集团，一份代表您个人。您一月份要落地英国谈判海外药妆企业合作，明年下半年贺氏海外美妆线正式试营。”

“综合评估，您暂时没办法去杭州。”

“我不去，以后都不去了。”贺肆声音沙哑，声音格外低沉，鼻子闷闷地。

徐秘书一愣，随即点点头，他的职业素养就是执行老板的命令，旁的一概不问。

车子即将驶上高架环桥的时候，徐秘书从后视镜偷看了一眼贺肆，险些没控制住将方向盘打歪…

他抿着嘴，竭力平复怦怦跳动的心，不可置信地再次偷看了一眼。

八月的京北正值酷暑，贺肆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流泪，泪珠不连断地顺着脸颊往下流，嘀嗒嘀嗒砸下。

…

这一年悄无声息地匆匆过了，贺肆绕了世界一圈，他一心扑在了工作上，丝毫不敢分神，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他瘦了一些，也比以前晒黑了一些。

落地京北机场，接机的司机陈师傅递上一个购物袋，里面装着长款黑色的羽绒服。

贺肆才从南半球飞回，身上还穿着薄衫长裤，他穿上那件黑色羽绒服，走出机场时还是被冷冽的北风吹得打了个寒噤。

蔡老师仍旧不死心，给他安排了几场门当户对的相亲，贺肆也没反抗，抽时间去一一见过了。

他觉得在浪费时间，但架不住蔡老师软磨硬泡，贺肆看着蔡老师打理得精致柔顺的长发里夹杂着几颗明显的白发，叹了口气，“我见，但成不成您就别逼我了。”

最后一位相亲对象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在康奈尔大学攻读了五年的建筑学。

贺肆成熟了许多，性子也越发比以前更冷，穿着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内搭浅灰拼接藏蓝色立领衬衫，一个人坐在法餐厅的一楼靠窗的餐位。

小姑娘穿着灰色的毛衣和百褶过膝长裙，与前几位穿得成熟优雅的相亲对象不一样，她满脸稚气，皮肤好到看不见一个毛孔，笑起来嘴边也有个小小的梨涡。

贺肆的心漏了一拍，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抱歉，下雪堵车了，我下次会早些出门的。”小姑娘局促地站在那，扯起生硬的笑，梨涡浅浅。

“没事，我也刚到一会。”贺肆替她要了杯热饮，贴心地往她面前推了推。

“谢谢。”小姑娘很局促，仍然板板正正地端坐在那。

两人像是提前约好一样，穿着同色系的衣服，成熟的商业精英男搭配紧张局促的年轻女生，招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贺肆皱着眉看她，“你多大？”

“25岁。”小姑娘有些紧张，双手搭在膝盖上。

贺肆点点头，自嘲的笑笑，“比我小九岁，蔡老师可真下得去手。”

女孩盯着他愣了神，这个男人笑起来可真好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贺肆想着雪越下越大，不急这一会结束了。

外面的世界洁白一片，街道、绿化带…全都覆上厚厚的一层雪。

…

林逸有意将伞偏向另一侧，生怕大雪落在了阮清音身上。

阮清音猛地顿住脚步，视线直直地落在不远处，他有些不解，蹙着眉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

白茫茫的世界，亮着暖灯的法餐厅像是童话里的房子，窗边的一对男女交谈融洽，男人的笑容有些刺痛阮清音的心。

贺肆没什么变化，许久不见，整个人柔和了许多，少了些锋芒，眉眼温顺，嘴角带着点笑意，目光柔和地盯着对面的女孩，认真听她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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