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这点小毒
老者笑了，摇了摇头。
想起什么，又看向赵青君，意有所指道：“天下才俊，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赵司直，你得洛王赏识而幸得官身，还是切莫将目光放得太狭隘，否则只会白白误了前程。”
赵青君一听，当即瞪眼道：“杨老头，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是看上了江辰，有自己的私心，才替他说话？”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
赵青君忽然烦躁起来，来回走动两步，拼命挠了两下头，紧接着开始语速飞快地喃喃自语起来：
“的确，我的复命当中，关于江辰的内容，是提得多些……可那些事情，都是确确实实的，不含半分捏造！”
“大理寺那几个老家伙居然就这样污蔑我！不行，我得传信一封给王爷！”
“气死姑奶奶了！”
对此，杨老头只是呵呵一笑：“你口中那几个老家伙，对你的污蔑，可比这还要夸张。”
“什么？”赵青君道：“他们说我什么了？”
许老二嘴唇翕动，说出两个字：“叛变。”
赵青君一愣：“那这个流言又是……”
许老二眼神移开：“王爷说的。”
“岂有此理！”赵青君眼睛一下就红了：“不行，我得立刻回京！”
“你现在回去，也见不到洛王爷。”
“什么意思？”
“因为王爷，已经启程，亲自下江南，不日，便会抵达江州。”杨老头悠悠道：“如果你不希望王爷对你失望的话，秋闱，或也将是你这次任务，最后的期限了……”
洛王爷，要亲自来江州？
赵青君怔住，久久不语。
同样陷入沉默的，还有稍远处，正坐在医馆之中的医馆主。
他听见了周围百姓的拥簇之声。
全因为，面前的年轻人，豪掷黄金三百两也要买下自家的医馆。
而在不久前，正发生了自己拒绝没钱病患这样的事。
那跪在地上的年轻人，在愣了许久之后。
终于意识到，眼前这看起来衣着朴素，疑似有什么古怪癖好的富家公子，是真打算救自己的母亲。
他再傻也该知道自己此事该做什么了。
双膝还跪在地上，只是转了个身，作势便要给江辰磕头。
一边头往下撞，一边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江辰心中不是滋味，连忙上前将之扶起，道：“孝子的跪，至亲的泪，皆是受之有愧之事，你千万不用跪我，先起来。”
年轻人不敢怠慢，慌忙起身。
江辰又指着医馆，道：“背上你娘，先进去再说。”
“好！”
医馆主沉默了许久，终于看向江辰。
他眼中流露出不解：“你就算买下了医馆，又能有什么用呢，没有相应的医术，也没办法……”
江辰一边将地上的妇人扶上年轻人的背，一边淡淡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医馆主叹了口气，表情忽然流露出几分疲惫。
终于是道：“你们几个，都进来吧。”
嗯？
江辰听着他的语气，又望了眼他的表情。
心生几分狐疑，察觉出事情似乎有几分不对。
不过他也没做多想，一切阻碍他完成系统任务的麻烦，处理掉便是了。
直接一步当先，进入了医馆之中。
随着医童的指引，很快来到了里面的一间屋子。
这下，外面的路人，便再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了。
医馆主给江辰几人端来茶水，搬来座位，紧接着，直接开口道：“实话和你们说吧，这医馆，我不会卖，老人家的这病，我也治不了。”
年轻人一听此话，当场就急了。
他好不容易才看到希望，却被医馆主如此不留情的掐灭。
愤怒瞬间冲上脑门，大声嘲医馆主质问道：
“凭什么！你不是说了有钱就能治吗！现在又改什么口！”
“我明白了！”他咬牙切齿道：“你就是想看着我娘死！你就是要害死我娘！”
医馆主叹了口气，接着表情不变，道：“年轻人，我话还没说完，你娘的这个病，其实并非我不愿治，而是我真的治不了，但这江州，却有人愿意治，也不会要你的钱……”
“什么？”年轻人一懵。
“什么意思？”柳清和崔云绣两人面面相觑。
叶庭眼神闪烁了两下：“难道说……”
江辰倒是很淡定，眼中却也流露出几分好奇。
紧接着，医馆住便将此间的隐秘，一口气说了出来。
“前阵子，江州来了一位医者，自称是医圣传人，想要在江州开家医馆，这本来无可厚非……”
“但那人语气太狂，自称这江州除他之外皆是庸医，还想要妙手堂的堂主退位让贤。”
“妙手堂？”江辰捕捉到关键词。
一旁的柳清解释道：“那妙手堂是江州所有医馆联合起来组建的一个堂口，其堂主乃是江州杏林当中公认的医术第一，被人称作医佬。”
听到解释，江辰微微点头，看向医馆主：“你接着说。”
医馆主叹了口气，继续道：“医佬年纪虽高，多年不理事，可遭到一个后生如此贬斥，脸上自然也挂不住，一口否决了此事。”
“不仅如此，还禁止对方在江州开设医馆……”医馆主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这就是这场闹剧的开端了。”
“一个外来人，纵然自称医术高超，可得罪了本地的所有医馆，再想要在这江州立身，可谓是难上加难了。”
“但偏偏，那个外来人，不仅医术高超，还掌握了一手精湛的制毒之术。”
“怎么说？”叶庭忙问。
医馆主冷笑了两声。
“那人于是在百姓之中，随机挑选人下毒！”
“可偏偏，那几种毒，还都是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自然无从下手医治。”
年轻人脸色一变，看向一旁的母亲。
“你是说，我娘这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不错。”医馆主又叹了口气：“只能说，那人的确不愧是个狂人，他也确实有狂的资本，这毒，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根本无从医治。”
“竟然还有此事！这种人也配为医？”一旁的柳清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她当即义愤填膺道：“那家伙简直无法无天！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想过去报官吗！只要报了官……”
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崔云绣蹙眉打断：“恐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报官。”
“为什么？”柳清扭头看向崔云绣：“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难道还要纵容他继续逍遥法外下去吗？”
崔云绣看向一旁年轻人的母亲，一边思索一边道：“因为一但报官，将那人抓起来，这些已经中了毒的人，便只剩下死路一条。”
柳清愣住。
就听医馆主道：“这位姑娘说的不错，那家伙打的便是这样的主意，他下的这些毒，只有他自己才有解药。”
“而这些病患的家属，最终，也还是会求到他的头上去……届时，他会出手将病患身上的毒解去。”
“在此之前，江州所有的医馆，将会因为治不好病，而失去名声，反倒是他家医馆，会因此而名声大噪！”
医馆主说完，叶庭便直接忍不住失声道：“好歹毒的计谋！”
他看向医馆主：“所以你先前和我说的那些，都是胡扯！这才是真相吧！”
医馆主眉眼低垂，嘴角泛起一丝自嘲：“我不过是在保住自己身为医者，最后的一点脸面罢了，很可笑吧。”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看向江辰，苦笑道：“当然，这最后的一点脸面，也在这位的金钱之下，彻底失去了。”
江辰：“……”
“不过也没什么了。”医馆主收起自嘲与苦涩，像是认命了般：“的确是技不如人，不光是我，这江州所有的郎中，都早已颜面大失。”
“此事的前因后果，我已经跟你们说完了，这回，你们总该放过我了吧……”
“医馆我不会卖的，祖宗留下的东西。再破再小的，也不至于拿来换钱。
不过这位公子的仗义疏财，我看在眼里，以后要是生了什么小病，尽可以来光顾本医馆。”
江辰：“……”
这像是医生该说的话嘛。
周围几人，都从医馆主的话中，听出了送客的意思。
但却没有一个人挪动一下步子。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那是一种看着恶事正在发生，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奈之感。
几人都是清江书院的学生，自小被教育读书人当身怀正气，心怀大义。
就这么离去，实在是太过于狼狈了。
医馆主见几人还不远离去，也是十分无奈。
你们就算待在这，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得已，他只能重新换上那副冷漠的表情道：“几位，若没别的什么事的话，还是请回吧。”
话音刚落，他却听到一旁传来一身哂笑。
“呵。”
医馆主望去，便看见江辰端起桌前的茶，一边吹着气，一边道：“别急嘛，茶不喝，不就浪费了嘛。”
“你还要怎么样？”医馆主抬起头，有气无力地道。
江辰将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
起身，开始若无其事地打量起医馆的内景。
走到墙边，扒拉起那一墙的药柜来。
重复着打开，放回的动作。
看得医馆主眼皮直跳。
“我可没把医馆卖给你，别当成自己家一样啊！”
“你再这样，我可收回之前的话了。”
却见江辰不为所动，甚至背过身去懒得看他。
只有他那悠然的声音传进医馆主的耳朵。
“这点小毒都解不了的医馆，那还真是让人没有再来光顾的兴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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