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流江文会 共讨恶首
流江文会。
设于秋闱之前的第四日夜晚。
历来有之。
于柳风湖上，置一巨型画舫。
由江州知府牵头，邀请达官贵人和秋闱考生共同参与的一场文会。
请来名家为此次文会确定主题。
再由各位秋闱考生，轮流用诗、词、琴、书、画等五种方式，来表达此次文会的主题。
文人逐名轻利。
其中，文采斐然者，可以得到江州小魁的称号。
其目的，自然是帮助达官贵人，与有才华的考生，提前建立交情。
也是帮助这些考生们，冲淡即将大考前的紧张心情。
……
流江画舫之中。
此时，崔云绣正坐在刘翠花和张美丽之间。
和周围那群内心雀跃，但表面却故作轻松，假装文雅的才子佳人不同。
她对眼前装饰得富丽堂皇的画舫内景，并不感兴趣。
而是左顾右盼着，想要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然而，她脖子转了快一圈，也没见到想见的那道身影。
她不由得压低了头。
朝一旁的张翠花小声询问道：“江公子人呢？你不是说他在这嘛。”
“嘘，你小声点，一会就来了。”
崔云绣闻言，微微皱眉。
理智告诉她，张翠花正在说谎。
因为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紧绷。
她们很紧张。
到了这种时候，有什么好紧张的？
但心中仅有的那一丝期望，却告诉她，再等等。
说不定江辰马上就出现了。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
场中座位渐渐坐满。
再没有任何空隙。
江辰的身影，也始终没有出现！
轰……
忽然的震动，让崔云绣的内心，一下跌入谷底。
画舫离岸了！
江辰根本就不在这里！
她正想要朝一旁两人大声质问。
但旋即一声清咳，却让她要说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只见一位老者，拄着拐杖，缓缓从画舫上层走了下来。
他脸上带着让人容易心生好感的和蔼微笑，郑重其事地向所有人行了一揖。
“老夫曲江年，见过各位才子佳人。”
话音刚落，底下所有人顿时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回礼。
“今年的文会，竟然是由曲老主持啊！”
“曲老？可是那个曾在朝为官的曲老？”
“不错，除了他，还有谁配称为曲老。”
“原来如此……”
听见议论声。
崔云绣脸色微变。
这曲老之名，她也有所耳闻。
这曲老以愚名立世，却深得江州书生之崇敬。
无他。
只因为这曲老，曾经做了一件，让江州所有书生做梦都想做的事情。
传闻他曾经也是金榜题名，后来在庙堂之上平步青云，年仅三十，便官拜四品。
但他在朝堂上做了一件事。
一件傻事。
便是日日上谏，请求先皇派兵来诛这江州恶首！
然而次次上谏，次次不得用。
到最后，他一气之下，竟连皇帝的脸面也不给了。
当场把头顶乌纱掷在地上，随后又解下官袍。
指着先皇破口大骂。
朝臣嘴巴严，原话倒是没有流传出来。
但有人猜测，那次曲老说话的大致意思就是：“昏君！老子不干了！”
骂完这句，他独自一人从大殿走出，留下满朝震惊。
他离开朝堂之后，便回了江州，成了一位闲散文人。
崔云绣念及此处，心中已经隐隐有些些不好的预感。
而曲江年接下来的一番话，则让她这种不好的预感，直接得到了应验。
“流江文会，由来已久，规矩我就不多言了，今日受邀前来的各位，想必都是江州各个书舍之中的佼佼者，消息灵通。”
“老夫也就直接步入正题了。”
“众所周知，江州百姓，苦江久矣，多少祸乱，起于江家……”
“老夫曾年少轻狂，在朝堂之上谏言要把江家铲除。”
“然而却始终不得采纳。”
曲老说到江家时，声音愤慨激昂，说到自己的遭遇时，声音又带点唏嘘。
然而就是这声唏嘘，却瞬间点燃了周围所有人的情绪。
周围的才子佳人们，见状纷纷出言。
“曲老谦虚矣！天下敢指着皇帝鼻子骂的又有几人，况且曲老还是为了整个江州百姓而谏言，如此高风亮节，正是值得我辈读书人效仿，何以自谦。”
“就是就是，曲老敢言常人所不敢言，敢做常人所不敢做，我每每想到当年您曾经历过的那番场面，便立刻会感觉一阵热血沸腾！”
“您的所作所为，激励了不知道多少后生，奋发读书，您这般谦虚，倒是让我们这些后生无地自容了。”
“……”
“惭愧惭愧……”曲老摆了摆手：“我当年也是凭借一腔热血，才在朝堂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如今落得如此田地，也怪我咎由自取……”
“但是！”曲老忽然话锋一转，声音激昂起来：“江家犹在！恶首未诛！”
听得此言，场中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
只听曲老继续道。
“这些年，那贼人甚至还靠着搜刮民脂民膏，代代发展了起来。”
“如今，外面都说，这江州的江，是江家的江！”
“此乃每一个江州文人的耻辱！”
“我虽已老，但还有你们！”
不愧是玩文字的，几句话，便将现场的气氛炒至高潮。
底下又都是些年轻气盛的读书人，成天脑子都是为国为民那一套。
听了这样的话，哪里还坐得住。
“曲老说的不错！江州不仅有您，还有我们！”
“我辈读书人，忠君爱国为己任，又岂能容许江家这样的祸害，继续鱼肉这江州百姓！”
“铲除江家！扬我国威！”
“诛杀恶首！有我在！”
此刻，崔云绣的眼中，每个人的眼睛上，都仿佛浮上了一层红光。
所有人都在热血沸腾地喊着。
甚至连她旁边的刘翠花和张美丽两人，都已经被这气氛所带动。
高举着拳头。
成为其中口喊着要讨伐江家的一份子。
只有她，仍然坐在席间，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知道，今天江辰已经是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了。
甚至连她被邀请过来，都隐隐透露着阴谋的味道！
曲老见到气氛已经彻底为自己所掌控。
单手一压，让所有人安静下来，这才再次开口。
“各位，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志之士，也都是有才之人。”
“过几日，便是秋闱了，届时，你们当中的很多人，定会金榜题名！”
“但此刻，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话说到一半，底下传来疑惑声音。
“什么？”
“曲老请讲！”
“我听说……”曲老故意顿了顿，等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才道：“我听闻，今年秋闱，那江家如今的继承人，江辰，也将与你等一同参加秋闱！”
一瞬间，所有人的情绪再次炸开！
每个人都怒发冲冠。
“什么！那江辰何德何能！也配与我等参加同一场考试！”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难道他江家，不满足于钱财，如今还盯上了朝权不成！”
“若今年秋闱考场中有此人，那这秋闱，我不考也罢！”
“不错！若此话属实！我等愿集体罢考！以正江州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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