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官家、商人、贼子
江辰一口一口将饭菜送入嘴中，旁若无人，大口咀嚼着。
事实上，此刻也没有人还注意着他了。
耳旁不断传来讨论的声音。
所有人都很兴奋，正在热络地讨论着方案的合理性，不断为其添砖加瓦，补充细节。
时不时，还爆发出一阵类似“妙哉”的惊叹声。
江辰听在耳朵里，嘴角不由流露出一丝冷笑。
这个策略，听在他耳中是如此的荒诞与讽刺——简直就像旁听他们在讨论人口买卖一样。
也对。
官与商在一起，又能真正讨论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呢？
站在双方各自的利益场来看，这个以商代赈的方案听起来，是那么的梦幻与和谐。
商人可以以最廉价的价格，换来最拼命的劳动力。
官家也乐意有人帮忙分担了流民的压力，能够大大节省财政的支出。
他们甚至不需要发布什么声明，只需要高高在上表示默许，玩起天意高难测那一套。
事后假如又爆发出什么舆论事件，他们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把一切的根由，推给那些商人。
“方老板你简直就是天才！此计不仅能缓解舆论压力，还能推动咱们江州的发展！简直就是一石二鸟！”有人称赞。
“诶！谬赞，谬赞了！”方明玉嘴角带着自谦的笑，半转身，朝主位上的柳知府作礼道。
“在也不过是站在柳大人的角度，为百姓诚心考虑，结果发现自己的身份，恰好能做这么一件事罢了。”
说着，又试探着问道：“柳知府以为此计如何？”
如此重大的决策，柳知府当然不可能当场一口答应下来，只是道：“方老板此计，的确让本官感到眼前一亮，但具体该如何实施，却是还有待斟酌。”
他打了个马虎，随后举杯朝方明玉的方向招了招手：“本官敬你一杯。”
方明玉见状，连忙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大人折煞草民了，正是大人这般不计身份之差，才让我等有了替大人分忧的机会，自当是在下敬您才对。”
举杯弯腰，轻轻一碰。
一声凌冽的响声之中，两人同时饮下杯中之酒。
相视，发出笑声。
把酒盅顿回桌上，柳知府再次开口：“方老板此计甚妙，本官回府后，定会仔细思量其中可行之处，诸位皆是擅谋之人，可还有什么奇思妙想，不妨说出来……”
话落，场中半晌没有回音。
他扫视一眼，无人作声。
他心中暗叹：罢了，到底是一些商人，能提出如此极佳的建议，已经是意外之喜，至于还要再期待这些商人能说出其他的建设性意见，倒是有些为难人了。
就在此刻，他的左侧，忽然传来一阵酒杯轻碰桌面的响动。
伴随着一声清咳。
“咳咳……我有话说。”
听到这声音，所有人皆是浑身一震。
随后齐刷刷的目光，皆朝着江辰的方向扫去。
这个一直闷头吃饭，对他们讨论的东西满不在乎，就像是为了展示自己江家在这江州的地位才出现在这里的年轻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终于说话了。
像是从沉睡中忽然苏醒的野兽，一张嘴就自带一股来者不善的味道。
柳知府也感觉浑身一僵。
视线缓缓移到江辰身上。
他咬了咬牙，又想起不久前江辰在流江画舫上展露出的嗜血一面。
‘自己刚刚，应该没说什么惹他不快的话吧……’
心中下意识地这么想，柳知府带着几分不安地开口了。
“江公子，你可有什么建议？”
江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又将目光瞥向一旁的方明玉：“我没意见啊，吃肉吃腻了，能上点水果吗？”
方明玉：“……”
柳知府：“……”
方明玉沉默了几秒之后，咬着牙关吩咐道：“给江公子上些水果！”
“谢谢啊。”
江辰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关键时刻开口给了其他人多大惊吓，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懒散样子。
一碟桃子很快被端了上来。
江辰随手抓起一个，啃了起来。
吃到一半，又抬起头道。
“看我干嘛？你们讨论你们的，我吃我的，别在意。”
众人：“……”
怎么可能不在意……
今天你出现在这里，代表的便是背后江家的意思。
一举一动，在其他人眼中都会被无限放大，让人不得不让人去揣测其背后的深意。
场中气氛，又一次因为江辰的开口而变得沉闷。
柳知府感觉有点难受，忽然站起来道：“各位，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江州正需要更多如方老板一样的人做出表率，我不信各位心中没有任何想法，各位还请先暂做歇息，好好思索思索，一刻钟后，我等再次汇聚于此。”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头也没回。
留在场中的各位商会负责人，面面相觑一番，眼神也似有若无地往江辰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也依次起身。
“我去解个手。”
“我也去！”
“同去同去。”
“……”
一旁的方明玉见众人离去，也突然把凳子一扯，发出刺啦响声：“我……”
“你也去拉屎？”江辰斜他一眼。
方明玉：“……”
“懒人屎尿真多，”江辰啐了一口。
方明玉脸一黑，有心呛一句回去，但江辰不久前展露出的夸张武力值，逼得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罢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跟这种二愣子起争辩，反倒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位格。
‘且让你再嚣张这一会儿吧，不久的将来，你、让你有嚣张资本的整个江家，都将被我踩在脚下！’
他亦朝着门口走去。
刚准备推门出去就。
身后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却在此时追了上来。
“能提出这种建议，你到底是决定出卖多少良心啊……”
方明玉浑身一僵，冷汗瞬间从额头冒出。
他难以置信地缓缓转头。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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