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告别

第56章  告别

“那日在城楼上的事……我都看见了。”我垂下眼眸，轻声说，“你有什么想对我说得吗？”

他不说话。

“既然你没什么要解释的，那就让我来说吧。”我松开他的手腕，“首先，我愿意与陈予白一起去看烟火是因为我知道陈予白不日将会领兵上前线，好友只有这么一个请求，我根本无法拒绝。虽然因此违背了你的要求，但是我反而觉得这次的烟火会让我看清了很多事情。”

是的，我终于不必在这么浑浑噩噩的自欺欺人了。

“我在等你的休书。”我看着苏垣城，“我们早就说好了，你有了真心喜爱的人，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决计不会阻碍你们的感情，你只需要给我一封休书，我会立刻从你眼前消失，保证不会再给你添任何麻烦。”

“不可以……”苏垣城嚅嗫道，“苏施梨你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我绝对不会放你走。”

“你也知道那只是我们年少时不懂事，在遇到自己真正所爱之人之前，误以为只要成了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却始终避开我的眼神，“这件事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们不如相忘于江湖吧。到那时即便想起了对方，回忆里大多数的部分依然是美好的快乐的，不可以再拖了。一个女孩子最好的韶华能有几年？我本就不是什么天姿国色的美人，但你的心上人可耗不起，你忍心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直没名没分的跟着你么？”

“苏施梨，我何时说过那不是一辈子的事了？”苏垣城反问我，“你以为若是我不同意，你能嫁进来么？”

“即便你同意过又能如何？”我身心俱疲，已经无力支撑，一路扶着墙走到桌边，坐在了高凳上，脊柱上的疼痛沿着每一处骨和肉缓缓地向着全身蔓延开去，疼得我不得不掉眼泪。

“我的耐心始终还是消耗光了，苏垣城，我出现在你的光彩万千的生命中就是一个暗处的阴影。”

“我不可能休了你。”苏垣城喃喃道，“我曾发过誓要照顾你一辈子。”

“我如今已经成了这个不死不活的样子，你觉得真的值得吗？”我望着苏垣城的背影，门外的日光在他周身的轮廓上挂了一层刺眼的光圈，这个人就连失意的时候都那么好看，“苏垣城，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今天这封休书你写不写都没有关系，我会写。你走吧，我这次真的累了。”

我缓缓枕着胳膊倒在桌案上，渐渐地眼前只剩下了一片漆黑。

我不知道苏垣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房中的床上，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经过不知道多久的休息之后我已经恢复的不错了，但还是不能像以前那么能跑能跳的，也许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

陈予白不出七日便会离京，我必须赶在这一日到来之前恢复好。

我虽然体质不怎么好，但毕竟是从小习武，只要没有缺胳膊断腿之类无法逆转的重伤，我恢复起来总是较常人更快一些。

第二日我便起草好了那份休书，第三日我带着休书去了秦家，想托秦百涟替我呈到吏部去，写休书毕竟还是与和离不同，我只需呈交上去，而不必苏垣城也到场。

这还是袁汐雨死后我头一回去看秦百涟。

秦家的风波已过，往日里门庭若市的秦门如今看起来冷清到了一个极点，几乎可以说是门可罗雀了。

念圆百日宴那天晚上挂在大门口的红灯笼如今还没有拆下，不过已然落满了灰尘了。

我走上前去，执起门环轻轻扣了两下，很快，朱红色的大门便缓缓开启了，一个伛偻的老伯探头出来，从头到脚的打量了我一番。

“您是来找三少爷的？”老伯问。

“是……您是如何知道的？”我好奇的问他。

“三少爷猜到苏府的少夫人会来，让老奴多留意着呢。”老伯朝门后让了让，“您请吧。”

我跟着老伯来到秦百涟的房门外，正看在他坐在窗下的小榻上，闭着眼睛，怀中抱着念圆晒太阳。

“你还好吗？”我轻声问他。

“小梨子？是你？”他惊喜的睁开眼，“我猜到你会来看我，只是你为何过了这么些天才来看我？”

我顿时踌躇不敢言，要如何对他说，袁汐雨死的那一日，我曾见过她。要如何对他说，毒死袁汐雨的饭菜，也许是我亲手送到她面前的？

我要如何对他说，袁汐雨本以有了要承担一切的念头，却因为这个决定损害了某人的利益而被灭口？

我要如何对他说，我知道毒死袁汐雨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却无法为她做些什么？

不仅如此，我还不能告诉秦百涟，免得他一时冲动，做出难以挽回的错事。

“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我走进房中，搬了一张高凳在他坐着的小榻旁边坐下，念圆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他小小的脑袋中似乎还在想，眼前这个陌生人是谁？她为何要坐在我面前？我见他实在可爱，便伸出手指去逗弄他。

“小梨子，你这是怎么了？”我低下头去逗念圆的时候，秦百涟瞧见了我额上的青紫，是那日我从城楼的阶梯上滚落下来时不慎磕伤的。

“没事，”我局促的捂住了自己的伤口，并不想他多问什么，只是说，“我调皮，自己磕的。”

“几日不见，你变了不少。”秦百涟歪着头认真的打量了我片刻，突然说，“你比以前沉默多了。从前你的眼中总是亮闪闪的，让人见了你便也忍不住的心生欢喜，可是这次见了你，我发觉你眼中万籁俱寂，竟好似半点波澜也不剩了。”

“人哪有一成不变的？”我勉强自己，牵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你不也变了不少么？”

话音一落，我们二人之间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奇异的是，这沉默竟然并不叫人觉得尴尬，反而有些默契与安心。

一时，屋子里只有念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一只餮足的小猫在柔软的小窝中翻滚着晒自己的肚皮，小猫和婴孩都有这种共同的暖和的可爱意味。

“你今日来找我，应该不只是来看我这么简单吧？”秦百涟突然说，“我总觉得你有话想对我说。”

“你已经猜到了，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吧。”我欣然一笑，也许好友就是这样，你还未开口，他便猜到了你的意图，“我可能要离开长安了，还会不会再回来，我也不清楚，所以此来不过是同你告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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