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完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
这两天里，六皇子和皇子妃没有走动，而是一直都在四方馆里。
听说六皇子还生了好大一顿气，要不是有皇子妃拦着，四方馆里怕是要见血。
又安静了两天，六皇子亲自进宫，给皇帝送了国书。
这国书在他们刚到的时候就已经送过来了一份，眼下这一份，则是表明南楚会送公主过来和亲的国书。
对此，皇帝有些意外。
意外的不是这个结果，而是六皇子竟然会这么快就主动递交这样一份国书了。
国书还在龙案上摊着，皇帝的目光从上头扫过，最后落到了六皇子身上。
皇帝早就知道这位南楚的六皇子，霍钺来信，说六皇子十分难缠，是个难得一见的奇才。
初见的时候，六皇子虽然身在异国，但身上依旧带着一股傲气，那股傲气并不明显，若是不仔细看，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
但是短短几天过去，他身上的那股傲气竟然消失不见了。
或许，是被他收敛得更好了。
“大楚五公主性情温和，聪颖柔善，若是来到大周，必能保两国安定，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既然六殿下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极好的，”皇帝道，“我朝四皇子也是温和的人，也无正妻，想必日后会跟五公主相处得不错。”
只要是正儿八经的公主，不是什么宗室之女，就足以见得他们的诚心了。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定下了两个素未谋面之人的命运。
正事说完了，六皇子却一撂下袍，直接跪了下去：“我还有一事，想请陛下相助。”
“哦？”
“南楚如今境内形势一片混乱，我此次办事不力，回去以后前路艰难，故而想请陛下相助，助我登基。”
一句话说完，六皇子直接将额头贴地。
皇帝眉梢一扬，深深的看着六皇子。
此子的野心，果真是极大的。
眼看着摄政王的位子不稳了，现在竟然还想进一步，做皇帝？
皇帝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如今六皇子有求于他，便俯首贴地，任由那居高临下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过了半晌，皇帝才终于开口：“此事事关重大，我大周支持你，能得到什么？”
“楚国会像其他的附属国一样，每年会给大周进献贡品，若我登基，会推动边疆开放互市，以护长久安定。”
开放互市。
这一点，算是说到了皇帝心里去。
不过，皇帝并没有当着他的面做出什么承诺，只叫他回去。
从皇宫出去的时候，六皇子脚下的步子依旧稳健，不过拢在袖中的手却紧攥成拳。
回了四方馆，看到正等着自己的皇子妃，六皇子才松懈下来。
“大周的陛下……怎么说？”
六皇子笑了一声：“咱们都已经示弱了，他自然是答应了。”
皇子妃松了口气：“那……扶持殿下登基的事呢？”
“暂时没有结果，”六皇子道，“不过依我看，八成是没问题的。”
扶他登基的确是难了一点，不过比起边疆的和平稳定而言，这点困难还是小了点。
“那咱们，就等消息吧。”
六皇子叹了口气。
这两天，他无时无刻不在自己跟自己抗争，精神一松懈下来，便觉得实在疲累。
“我休息一会儿。”
皇子妃点点头：“我守着殿下。”
——
与此同时，御书房中，众臣坐了一屋。
他们各执己见，有说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赶紧扶持六皇子登基，以后就能彻底把南楚抓在手里的，有说六皇子不简单，要真把他扶上皇位，只怕他第一件事就得打回来的，总之是吵得不可开交。
皇帝叫他们过来，本来是想叫他们拿个主意，现在倒好，吵得皇帝头疼，但还是没个结果。
眼看着天都黑了，皇帝长叹了口气，打发他们走了，独独留下了霍钺霍殊，还把陈宗文也叫进了宫里。
等人到齐了，皇帝才道：“今天的事，你们怎么看？”
霍钺也正头疼：“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过六皇子此人野心颇大，不得不防，所以……”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朕把你留下，是让你跟朕说车轱辘话的吗？”
霍钺：……
这时，霍殊开口了：“陛下，不知南楚那边送了哪位公主过来？”
“说是五公主。”
霍家父子二人对视一眼。
见情况似是有异，皇帝便道：“这五公主有什么不妥的？”
霍钺转过头：“陛下，五公主是六皇子的亲姐姐。”
御书房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们都是上位者，但并非不食人间烟火。
把自己的亲姐姐推出来和亲，已经足以见得对方的诚意。
不过，皇帝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了：“……你怎么不早说？”
他这一天的罪，岂不是都白受了？
“……您也没说来和亲的是五公主啊。”
皇帝：……
头更疼了。
陈宗文见皇帝已经动了心思，便提醒道：“即便如此，在这件事情上，陛下也得三思而行，插手他国内政实属不妥，何况即便是血亲，也不能尽信。”
皇帝点点头。
关于这一点，他自然心中有数。
既然皇帝已经下定决心，那么现在，面前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直接派兵，护送六皇子一行人回楚，但此举太过兴师动众，不划算。
二是由大周派出使臣，携文书随六皇子一行人一起回去。
相比于第一种方法而言，第二种更好。
不过派谁去，也是个问题。
年轻的没资历，老的又不能这么颠簸了，皇帝思来想去，最后目光落到了陈宗文身上。
霍家父子也齐齐朝着陈宗文看了过去。
陈宗文的头皮登时就是一炸：“看我干什么，我一把年纪了出不了远门！”
“你能。”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这一路折腾，朕可是都看在眼里呢。”
陈宗文：……
要是早知道有这一天，他就不来雒阳了。
“陛下，臣上有老下有小啊……”
“你哪有老，小的不是也嫁人了吗。”
“陛下，家中小女怀了身孕……”
“一来一回顶多半年，赶得上。”
“……”
陈宗文磨了磨牙，只好将目光转向霍家父子。
结果霍家父子下一秒就齐齐移开了目光。
陈宗文的目光太过炙热，让霍钺都有些抵挡不住，这才转过头道：“陈兄啊，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好好照顾嫂夫人和昭昭。”
“你放心，不光霍家，朕也会对她们二人多多关照，这雒阳城，绝对没人敢欺负到她们头上去！”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陈宗文还能说什么呢。
他曾经毕竟也是大周臣子，虽然已经阔别朝堂这么多年，但忠心不改，何况皇帝和霍钺都这么说了，他就也无后顾之忧了。
“那……容臣回去好生准备一番。”
“去吧。”
——
既然要出使，陈宗文这个身份是不够的，只有恢复荀则的身份。
陈宗文就是荀则，这件事在雒阳人尽皆知，他恢复身份，众人也都有所预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不过他们也知道，荀则回来了，那就意味着皇帝有新动作了。
云南王府。
荀夫人给荀则收拾着衣裳，眉头始终没有松解：“你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南楚那边跟咱们路途遥遥，你这一把老骨头能不能受得住？”
“放心吧夫人，我没事儿的，这么多年，大江南北也都走过了，不过就是去个南楚，小菜一碟！”
他语气轻快，但荀夫人还是心中不安。
这时，霍昭过来了。
她在荀夫人身边坐下：“听说爹要出远门，我刚出门了一趟，去几家铺子订了点点心什么的，都是能放得住的，爹在路上可以慢慢吃。
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娘的。”
荀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我这一把年纪了，哪里用得着你来照顾，你呀，先把自己照顾好才是真的！”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眼眶微红，但谁也没有再说话。
屋里就这样安静下去。
——
半月以后，便是六皇子启程，荀则出使的日子。
这一日，百姓们早早地就聚在了城门口，夹道相送。
看着这么热闹的一幕，皇子妃不由眼眶泛酸。
就在这时，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咱们大楚，很快也会这样的。”六皇子轻声道。
皇子妃点点头，目光却一刻也不舍得从那些百姓身上移开。
马车出了雒阳好一段距离，热闹才被甩到了身后。
往前走出一段，马车突然停住了。
六皇子和皇子妃打开车门一看，便见不远处竟然停驻着一支军队。
而为首的那人，六皇子化成灰都认识。
正是霍钺！
荀则看见霍钺，也十分惊讶：“王爷？你怎么来了？”
“奉陛下之命，为你压阵！”
此时的霍钺身披战甲，身上再没有半分身着常服时的随意，反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之间皆带着令人胆寒的威慑。
二人隔空相视，突然齐齐笑了开。
霍钺往不远处一指，荀则转头看去，便见一大家子都在那站着。
荀夫人，霍昭，沈让，钟婕，霍殊，甚至连陈嫱也来了。
对上他的目光，荀夫人下意识朝他过去，但是还没走出去两步，被霍昭拦住了。
钟婕也上前两步，道：“你放心，王爷亲自跟过去，南楚不敢有什么动作，老荀肯定没事的。”
荀夫人胡乱点头，目光却一直落在荀则身上。
远远地，她看见荀则朝她招了招手，便回了马车。
马车继续往前驶去，本来就庞大的使臣队伍因为军队的加入，更壮大了几分。
目送他们走出老远，众人才收回目光，各自回了各自的马车，往雒阳的方向而去。
霍昭方才在外面，面对荀夫人的时候还算是镇定，不过回了马车，她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爹这一次过去，能不能顺利。”
“放心吧，父亲不是也跟过去了，云南数万将士压阵，使臣队伍里也不乏武艺高强的，不会有事的。”
听着他的话，霍昭才稍稍放了些心。
沈让捏了捏她的手：“你现在就什么都别想，安心把身子养好，这样爹和父亲回来的时候才能放心。”
“嗯。”
霍昭低头，情不自禁地抬手扶上小腹，眼底闪过柔情。
阳光正盛，雒阳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祥和，边疆的烽烟也终将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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