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那便不离开
第六十章 那便不离开
Mark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他没再劝。
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她不是不信任他，也不是拒绝他的靠近。
她只是害怕失去控制。
她已经走得太远，每一步都踩着碎玻璃、拖着伤口，她终于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她不敢再让自己有任何情绪上的松动。
她一旦倒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看着她，温声道：“你记住，安然！”
“我不会逼你！”
“我也不会再说什么承诺、誓言！”
“但你只要开口—哪怕只是一句话，我都会出现在你身边！”
“只要你还在走这条路，我就不会离开！”
“你走你的，我跟着！”
安然心头微动，没说话。
她知道他不是说着好听。
她这一路走来，太能分辨出“真话”和“场面话”了。
Mark的话，她听得进去。
但她仍然不会伸手。
她喝了口水，压下心底的情绪，换了个话题：“你能帮我查一件事吗？”
“欧洲那边，跟胡金华有合作的几家小众品牌，我需要具体名单！”
“我打算从这边清理她的市场网络！”
“她既然打算从品牌入手压我，那我就从供应链掀她！”
Mark点头：“我今晚就给你名单！”
“还有一件事！”
“你下周有一个专访，对方是《光影》杂志，业内分量很重！”
“我知道你不喜欢抛头露面，但这次—我建议你接受！”
“他们在你这次的设计发布后主动联系，说想做你个人专题！”
“这是你从设计师转入品牌主脑的一道门槛！”
安然微微皱眉：“你替我答应了？”
“没有！”Mark看着她，语气温柔：“我只是替你留了个位置！”
“选择权一直在你！”
安然沉默几秒，最后点头：“我会考虑！”
Mark起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她。
“安然，今天你可以拒绝我，明天也可以！”
“哪怕你这辈子都不接受我—我也不会走！”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
他离开后，房间重新归于安静。
安然靠在椅子上，望着门的方向，眼神有些发沉。
她不该动摇的。
她早就告诉自己，不能再去期待任何人。
可她现在，是真的想相信他。
哪怕只是一瞬间，她也想有人在她最累的时候，哪怕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她，也是一种慰藉。
但她不能。
她不能有软肋。
她不是不怕死，她只是怕—
再次失去。
她低头看了看腹部，小家伙又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
她抚着肚子，轻声道：
“你才是我唯一的软肋！”
“所以我更坚强下去！”
……
巴黎另一头的秘密办公室里，胡金华看着新资料，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柳含烟刚从外面回来，一身风尘仆仆，眼里还藏着怒意。
“她居然敢提前锁住我们准备注册的专利路径！”
“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胡金华看着资料，冷冷开口：“我们不能再硬攻了！”
“我们现在，需要更聪明一点！”
“她现在有名气，有保护，有资本！”
“但她不可能永远赢下去！”
“我们等！”
“等她露出破绽！”
柳含烟眼中重新燃起狠意：“你说得对！”
“她不是神！”
“我就不信，她还能赢我一辈子！”
时间匆匆。
回到M国的那天，安然是凌晨抵达的。
她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走大门，她带着最简单的行李，连箱子都没带，只有一个装着图纸、笔记和产检资料的背包。
下飞机后，她戴着帽子和口罩，坐上曼曼安排好的车，穿过已经沉睡的城市，一路驶入郊区。
那是她在本地注册的私人工作室选址。
独栋三层的小楼，前院有一棵梧桐树，秋风刚起，地上落了不少叶子，空旷但干净。
她站在门前，看着这座她自己一手挑下的空间，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久违的平静。
这里，没有熟人，没有记者，没有一群围着她捧、等着她倒的人。
这里是她重新开始的地方。
工作室名字叫“Ardor”，拉丁语中“燃烧、热情”的意思。
她想得很清楚，曾经她被火烧过，死里逃生，现在她要亲手把那团火握在手里，烧成她的力量。
她用了三天时间把整个空间布置完，楼上是居住区，楼下是设计室、会客厅和资料档案室。
她一砖一瓦亲手弄，墙上挂的画是她夜里画的，连灯光都自己调试。
她把这个地方当成了自己的命。
她知道她的孩子快出生了，再有两个月左右。
她能感受到肚子的重量每天都在增加，胎动也越来越明显，有时候夜里她甚至会被踢醒，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失眠到天亮。
但她不敢停下。
她的生活不能因为一个孩子而中断。
她要让孩子出生时看到的是一个站在世界上的母亲，而不是一个因为生了他而退居幕后的影子。
她每天都在画图，设计新品，筹划品牌发布计划，和独立买手谈合作，安排人帮她联系欧美几个独立展位。
她已经不想再依附任何平台。
她要做自己的品牌。
哪怕前路荆棘，她也得一寸一寸啃下来。
她从不喊累，但深夜里，独自坐在阳台椅子上看城市灯光的时候，她会突然发呆。
她想起曾经在傅衍慈门口听到的那句冷漠话：“她怀孕了，以后动作轻点！”
想起自己那天买的蛋糕化了半盒，还捧在怀里没放下，站在门口，听着那些肮脏的字眼灌进耳朵，一步都迈不动。
想起火光中，她披着湿透的外套逃出那个工作室，背后是她画了三年的稿子烧成灰。
她是死过一回的。
但现在，她活着。
她告诉自己：你没死，那就得站着活。
她想起妈妈病床上紧握着她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不怕死，就怕你一个人撑不住！”
她没撑住过。
但她从地狱爬回来了。
这一切，她没有跟任何人说。
她不是不愿意软弱，只是她已经没有软弱的资格。
工作室正式对外开放那天，没有发布会，也没有媒体。
只有她自己站在门口，挂上了那块金属铭牌，手一松，那一声“咔哒”，像是她为自己敲响的胜利之钟。
她没让曼曼来。
她不想让任何人替她庆祝。
因为这一刻，她只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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