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下下签
从电梯外进来的，竟是冷着脸的苏一榭。
护着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的温茗薇。
“茗薇，她醒了？”栗暖向温茗薇低下头去，惊喜地打量她的脸。
身旁，苏一榭冷淡的声音传来，“植物人哪有那么容易醒？”
果然，厚厚的围巾搭在温茗薇薄薄的肩上，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可围巾拥簇中，温茗薇的双眼，依旧是闭着的。
一阵酸痛涌上心口。
栗暖直起腰背，脸色有些苍白，“你要带她去哪儿？”
电梯里，一阵沉默。
就在栗暖觉得苏一榭不会回答自己时，男人嘶哑的声音响起：“茗薇也是一名医生，可她一直都不喜欢医院，连医生这份工作，都是家里安排好要走的路，与她自己的意愿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一直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广大山河。”
可她现在，就算置身于山河美景之间。
也看不见了。
心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栗暖：“可她……”
苏一榭全无血色的唇边挑起一丝淡漠笑意，“放心，我还没那么疯，要那样折腾她。是大哥帮我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会陪着茗薇住在那里。”
栗暖一愣，“你的工作？”
“辞了。”
苏一榭双目无神地凝视近在咫尺的电梯门，眼神像在看一个很远的地方。
“爷爷说，我受了这样打击就一蹶不振，不是苏家男儿的气魄，可……”
苏一榭深吸一口气，“我实在放心不下茗薇她一个人、她一个人……”
“我去。”
“什么？”苏一榭第一次正视栗暖，“你说什么？”
栗暖抿唇，“让我去照顾茗薇吧。”
眼看着电梯下行，就要到底一楼。
栗暖加快语速，“我……是我对不住茗薇。我毕竟是个女人，有很多事还是我做比较方便。茗薇她……她很喜欢你，她一定不想给你看到她狼狈憔悴的一面，还是我……”
栗暖话音落下。
电梯门到了一楼。
女孩下意识伸出手，挡住电梯门，护着苏一榭推温茗薇出来。
“手续都办妥了？”苏希肴迎面走来，看到栗暖，一愣。
栗暖依旧看向苏一榭，“茗薇她会希望和我在一起。”
“宛小姐这是？”苏希肴不明所以。
“她要去照顾茗薇。”苏一榭看向栗暖小腹，语气平平地道：“可你怀孕了，自己还需要人照顾。”
栗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我只是想弥补……”
“你知道茗薇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吗？”苏希肴冷不丁问道。
栗暖摇了摇头。
“我先带你去看看吧，如果你呆的下去……再做决定不迟。”
……
给哥哥发了微信，栗暖坐上了苏家的车。
一路上，看着苏一榭小心翼翼地扶着温茗薇，把她的头摆成一个舒适的角度。
让窗外温暖的日光，能照在女孩苍白的脸颊上。
也保障汽车行驶时微不可察的颠簸，没有伤害到温茗薇。
栗暖看得……心生羡慕。
傅铭洲对洛诗，是不离不弃。
苏一榭对温茗薇，也是。
只有她是一个人。
到了目的地，栗暖确实吃了一惊。
竟是……化清寺。
看着栗暖难以置信的神情，苏希肴解释：“化清寺数代主持都与我苏家有旧，今年苏家为寺里修葺的新的大殿，想给一榭和茗薇找个修养之处，没什么难的。”
苏希肴指着后山的云水寮小院，“就在那个院子里。”
环境果真清幽淡雅，日日能听到大殿里师父们的吟唱。
“既然是住在庙里，有两位居士负责帮忙照料。”苏希肴看向栗暖，“你真想留下？”
栗暖双手护住小腹，点了点头。
苏一榭不置可否。
或者说，是全不在意。
苏希肴一时有些决定不了，“不如，交给天意。”
栗暖跟着苏希肴绕偏殿，里面供奉着一位她不认识的神明，其下，是签筒。
栗暖跪在蒲团上，双手握住签筒，用力摇晃。
脑子里却思绪纷纭，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一会儿是傅铭洲的脸，一会儿是他和洛诗相互依偎的身影，一会儿是远在R国的果果……甚至是栗雪的笑脸……
“哗啦”
不知觉间，签已摇出，落在了地上。
栗暖放下签筒，捡起签。
眼睛猛地瞪大。
“是什么？”苏希肴也凑过来看。
栗暖纤细的指尖握着竹签。
游鱼穿梭碧波微
撞遭罗网四边围
思量无计翻身出
事到临头惹是非
此签乃鱼落罗网之相，左冲右突，均不得出。
得此签者，需慎，慎慎！
女孩纤细的手指颤抖着翻过竹签背面。
下、下、签。
掌心渗出重重叠叠的汗水，栗暖口中有些发干，强笑着，“我不应该留在这里？”
苏希肴心中有些懊悔。
栗暖的事，他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
知道她最近心情一定不好，本想让她散散心。
谁想到居然是下下签。
他苏希肴每次都来抽签，竟都不知道化清寺还有下下签。
两人纠结间。
一道苍老而洪亮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心被物转是众生，心能转物是如来。求签是小道，施主无需挂心。”
苏希肴回头，“主持。”
栗暖也认出了，就是上次招待自己的大和尚。
女孩攥紧竹签，“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留下。”
大和尚不露痕迹地打量了栗暖一下，“施主随心。你的签虽然说的不好，没你如果留在庙里，亲近佛祖，无形之中就转运了也未可知。”
苏希肴这才松了口气。
栗暖脸上露出了点真正的笑意，“好，我留下。”
栗暖住进了苏一榭、温茗薇一旁的院子里，知道她怀孕，庙里也来了一位叫安姐的居士，负责照顾她。
化清寺真得很静。
和繁华的大城市一点都不一样，到了夜晚，除了大殿的供灯外，四周一片黑暗。
黑得……栗暖有时甚至分不清楚自己是睁眼还是闭眼。
安姐是个安静的女人，栗暖渐渐习惯了有她的陪伴。
有天，安姐一早便看到栗暖站在院子里，“宛小姐，你睡得不好，宝宝也会很辛苦。”
栗暖一愣，强笑，“我……没有睡得不好。”
安姐抿唇，“你一个女人，怀着宝宝过这样的日子，孩子爸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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