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非花

宋家大宅的后花园里，梅花开得正盛。

宋玉芙站在梅树下，望着这些傲雪的花朵，心中百感交集。就在今天早上，她收到了一个消息：父亲要见她。

"小姐。"丫鬟轻声走来，"老爷在书房等您。"

宋玉芙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宋老爷子的书房里依旧弥漫着檀香的气息。但此时的他，已经不复往日的威严。

"玉芙。"看到女儿进来，宋老爷子勉强笑了笑，"坐吧。"

宋玉芙默默坐下，等待着父亲开口。

"我听说......"宋老爷子斟酌着说，"你接受了康济堂的职务？"

"是的。"

"为什么？"宋老爷子盯着她，"你知道现在的康济堂是什么处境。"

宋玉芙抬起头："正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要去。"

"你这是何苦？"宋老爷子叹气，"清韵那丫头一心要与日本人作对，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父亲。"宋玉芙突然说，"您还记得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吗？"

宋老爷子愣了一下："什么话？"

"她说，做人要对得起良心。"宋玉芙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什么才是良心？"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是李掌柜匆匆跑来："老爷，不好了！"

"怎么了？"

"军统......"李掌柜喘着气说，"军统的人查到了当年的账本！"

宋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什么账本？"

"就是......"李掌柜压低声音，"就是和日本人交易的那些账本。"

书房里一时陷入死寂。宋玉芙看着父亲，只见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父亲。"良久，宋玉芙才开口，"我都知道了。"

宋老爷子猛地抬头："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当年您和日本人的交易。"宋玉芙说，"我也知道，程伯伯的事，有一部分是您告的密。"

"你......"宋老爷子震惊地看着女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些账本，是我给军统的。"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击碎了宋老爷子最后的防线。

"为什么？"他颤抖着问，"你是我的女儿啊......"

"正因为我是您的女儿，所以我更要这么做。"宋玉芙说，"父亲，这些年来，您一直在为利益奔波，可是您得到了什么？"

宋老爷子沉默了。

"金钱？权势？"宋玉芙继续说，"可是这些，值得您出卖良心吗？"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消息。是沈清韵来了。

"玉芙姐。"沈清韵快步走进书房，看到宋老爷子也在，微微行礼，"宋伯伯。"

宋老爷子勉强点点头。

"出什么事了吗？"宋玉芙问。

"日本人......"沈清韵说，"日本人开始行动了。他们封锁了我们在北方的所有产业，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们扬言，如果我们不停止配合军统的调查，他们就要采取更激烈的手段。"

宋老爷子突然笑了："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与日本人作对的下场。"

"不。"沈清韵坚定地说，"这正是我们要继续的原因。"

"什么意思？"

"我们越是退让，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沈清韵说，"只有彻底和他们决裂，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宋玉芙站起身："清韵说得对。父亲，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向日本人妥协，可是换来了什么？除了越来越多的要挟，我们什么都没得到。"

正说着，李掌柜又匆匆进来："老爷，陈处长来了。"

宋老爷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让他进来吧。"

陈处长走进书房，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宋先生，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我们找到了所有的证据。"陈处长说，"不只是账本，还有您和日本人的密约。"

宋老爷子闭上眼睛："你们想怎样？"

"很简单。"陈处长说，"配合调查，说出所有的真相。这样，或许还能从轻处理。"

就在这时，威廉也来了："小姐，日本领事馆又来人了。"

沈清韵皱眉："他们还想说什么？"

"他们说......"威廉犹豫了一下，"他们说如果宋老爷子愿意站出来反对康济堂的做法，他们可以......"

"可以保我？"宋老爷子冷笑，"他们还真看得起我。"

所有人都看向他。这是宋老爷子第一次对日本人表示不满。

"父亲......"宋玉芙惊讶地说。

宋老爷子站起身，走到窗前："你们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做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自己站在高处，俯瞰整个上海滩。"宋老爷子说，"我以为那就是成功。可是现在我才明白，那其实是一场空。"

"宋先生这是......"陈处长有些意外。

"陈处长。"宋老爷子转过身，"我认罪。所有的事，我都会说。包括这些年来，日本人在上海的所有布局。"

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父亲！"宋玉芙激动地说。

"傻丫头。"宋老爷子苦笑，"你说得对。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为利益奔波，却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良心。"宋老爷子说，"你母亲临终前说的那句话，我一直记得。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一直不敢面对。"宋老爷子说，"直到看到你和清韵这么勇敢，我才明白，其实我一直都是个懦夫。"

沈清韵走上前："宋伯伯......"

"清韵，对不起。"宋老爷子说，"这些年来，我做了很多对不起程家的事。现在，也该我偿还了。"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消息。是军统的人来了。

"宋先生。"陈处长说，"是时候走了。"

宋老爷子点点头，转身看向女儿："玉芙，以后宋家就靠你了。"

"父亲......"宋玉芙泪如雨下。

"别哭。"宋老爷子说，"你比我勇敢，也比我清醒。这些年来，是我误了你。现在，终于可以让你走自己的路了。"

说完，他跟着军统的人离开了。

书房里一时陷入沉默。宋玉芙站在窗前，泪水无声地流下。

良久，沈清韵走到她身边："玉芙姐......"

"我没事。"宋玉芙擦干眼泪，"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什么意思？"

"你看。"宋玉芙指着窗外的梅花，"这些花，经历了寒冬，才能这样绽放。人生也是一样，有时候要经历痛苦，才能看清真相。"

沈清韵握住她的手："所以，你还愿意继续帮我吗？"

"当然。"宋玉芙露出坚定的笑容，"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正说着，李掌柜进来："小姐，康济堂那边来电话了。说是......"

"说是什么？"

"说是日本人已经开始撤资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很多原本和日本人有来往的商家，都开始主动和我们接触。他们说......"李掌柜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们说要支持康济堂的改革。"

沈清韵和宋玉芙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来......"沈清韵说，"我们的决定是对的。"

宋玉芙点头："是啊。有时候，放弃一些东西，反而能得到更多。"

就像这章的标题——浮生若梦。人生如梦，但总要有清醒的时候。而当清醒的那一刻来临，就是新生活开始的时候。

宋玉芙望着窗外的梅花，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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