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所有纠葛结束了
1
记者穷追不舍,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问她妈妈和外婆是否也来美国了?
电视机前的方棠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余菲儿回答得很干脆,她笑容明亮,“我妈妈很了不起,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她很忙,她的病人比我更需要她,我外婆在外面旅游呢,她很开心,我也替她开心。”
小姑娘英语流利,没有出现语法错误,一气呵成。
镜头很快切换走了,夏秋才发现自己和闺蜜就一直站着,看完了整个赛后采访。
尤雅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大呼小叫的,她比余菲儿还激动。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啊没想到。”尤雅也变成了复读机,“我以为她顶多拿到第三第四就不错了,没想到菲儿超水平发挥!方姐,菲儿可能是个比赛型选手哦!”
比赛型选手就是那种平时训练时成绩也不错,但到了比赛时,往往会超常发挥的那种选手。
胆大心细,心理素质稳定,专业技巧过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才一次比赛说明不了什么,”方棠笑了笑,“不过,我也希望菲儿是比赛型选手,最好是大赛型选手。”
尤雅大笑,两人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
接下来方棠的情绪已经恢复了稳定,颁奖什么的她看了看就过了,转身去厨房接着做烙饼。
反倒是夏秋和陶小年的兴奋劲久久没有散去,他们给周围共同的朋友打电话通知。
夏秋通知柳植和老吴,还有陶泽年,大家都很高兴,纷纷说要一起去接余菲儿回国的飞机,庆祝她小小年纪为国争光。
柳植去看了网上的转播录像,和方棠唠叨说自己应该去现场,少了呐喊助威的机会,怎么都不得劲。
“下次,下次肯定有机会,下次我可得去,提前去,早早去。”
他的话让方棠笑得直咳嗽。
陶小年给吴童童打电话,叽叽喳喳说了一会后,突然跑到厨房喊了句妈妈。
两人一起转头,陶小年小小的脸色一片难过:“妈妈,童童姐姐说,她姥姥要死了。”
方棠和夏秋同时愣住,方棠立即洗手,拨通了吴继梁的电话。
2
“别……别……你们别来了。”吴继梁很坚持,说完后挂了电话。
都别来了,最后这一程,让他陪老人家度过吧。
昨天见到了肖曼,看到了女儿忏悔的眼泪,也看到了她在被强制戒毒,不知道是终于了了心事还是什么的,肖老太太彻底垮了。
她一觉睡到了今天凌晨,然后突然精神抖擞了起来,要护士给吴继梁打了个电话,说要见他,见童童。
吴继梁二话不说,带着女儿就去了医院,甚至于他的父母也起床跟了过来。
大家都有预感,感觉到了肖老太太油尽灯枯,即将熄灭。
到医院时,老太太正精神十足地等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都亮了许多,她一看到他们就笑,笑得像两年前一样热情开朗。
谁能想到一个人的熄灭,不需要什么大病大灾,只要心足够死,在日积月累中足够煎熬,也能很快离开。
从养老院接回老太太不过半个月,吴继梁以为无论如何都还有些时日,却还是估算错了。
哪怕心理建设做得再好,在那一刻,还是没有人会不难过。
吴童童在哭,吴家父母都在哭,肖老太太安慰着他们,笑得很淡然。
“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我其实蛮开心的。”
她说着话,努力撑了两个小时后到底撑不住,天刚亮,精神就迅速萎靡了下去。
“回去,都回去,继梁留下就好,你们都走,尤其是童童,马上走。”老太太不留情,喘着气赶着人。
吴继梁送走了父母和女儿,上楼默默在床边坐下,陪着已经半合上眼的肖老太太。
已经快五月了啊,怎么屋子里还这么冷呢?
明明是春暖花开,初夏盎然,却怎么连空气都带着冰雪的潮湿味,绵绵不绝。
吴继梁伏在老太太的手心里,发现那只手冰凉得入了骨,是怎么都握不热的温度。
心里的凄楚,浸透了他所有的感官,他的眼泪滴下来,滚烫火热。
3
肖老太太好像被他惊醒了,转过头动了动手,费了半天劲给他捂着手,轻轻搓了搓。
老太太糊涂了,竟觉得他的手凉,要给他暖手。
十几年的点点滴滴全部涌上来,吴继梁悲痛万分,心如刀割。
“妈,对不起,这两年没做好,让你遭罪了。”他摸了摸老太太,眼泪比话快,疯狂地涌出来。
肖老太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唇边泛起苦笑:“说什么呢,妈心里都明白的。”
她抬手想摸摸吴继梁的脸,没力气,抬到一半就垂下来。
吴继梁凑上去,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掌心贴着,喊着妈。
肖老太太眼神明显开始涣散起来,她哎了一声,过了一会,又轻轻地哎了一声。
“去结婚吧,找个好女人好好过日子,小曼没福气,你有福气,妈这两年天天念菩萨保佑,福气都给你,去找个好女人,你疼她,她疼你,互相心疼着,好好过吧。”
老太太呼吸渐轻,瞳孔慢慢放大,她吐着气,声音断断续续。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14年前,不应该去看病,不应该遇到你,这样……就不会害你一辈子了。”
吴继梁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片空茫茫的迷雾中,每呼吸一口气,那些凉丝丝的白雾,都会化成刀子从嘴里进去,直捅到内脏。
心肝脾肺肾,一个都不放过,全部都在撕裂着难受,让他窒息般痛苦着。
“妈,我不后悔,我只后悔没对你多好些,没多好些。”他轻声说。
老太太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稀淡的笑意,最后笑意凝固,床边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根直线。
吴继梁看着,看着,看着,抹了把脸,摸到了一脸的眼泪。
眼睛酸涩,他闭了闭眼睛,最后埋下了脸,贴近了肖老太太的掌心。
那没有温度的,冰凉的掌心。
4
拒绝了方棠和夏秋,还有柳植的陪伴要求,吴继梁把老太太的遗体送去了太平间暂时安放。
午饭过后,殡仪馆过来接遗体,他脱下白大褂,跟了过去。
护工从太平间推出推床,床上的老太太只是小小的一块隆起,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吴继梁开车跟在殡仪馆的长厢车后,到达时是下午三点。
办手续时,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问要不要告别仪式,吴继梁选择了否。
肖老太太说过,她这辈子很失败,培养出了一个坏事做尽的女儿,不想让人看她笑话,告别式就不办了,因为没有人会真心为她伤心。
也别叫上童童,让孩子别面对她化成灰的过程,死前见了最后一面,死后就不必来了。
吴继梁在骨灰领取处等了一个小时,很快就领到了骨灰坛,送出来时,坛子还是温的。
好像那是肖老太太拼着最后一缕魂魄,暖了暖前女婿的手。
吴继梁早就给老太太办好了墓园的手续,是壁龛,也就是壁葬,四方形的厅中,凹陷的壁龛铺满整整三面墙,高度直达天花板。
每座龛中都会点两支电子蜡烛,供奉一束苍白的塑料花。
方爸爸也是葬在这里,如今,肖老太太也是如此。
北京这些年大力推行的就是这种壁龛,节省用地又便宜,不售卖,只租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有,租金不贵,大部分家庭都能承受。
方妈妈想把老伴的骨灰送回老家和自己的父兄合葬,在北京是暂居的,等她百年之后,两人一起走,所以选择了壁龛。
而肖老太太则纯粹是为了替吴继梁省钱了,她甚至提过不要骨灰随便丢掉的要求,只是老吴没同意。
吴继梁刚到壁龛处,就愣了愣,他看到方棠和柳植,两人一左一右,已经坐在了龛下的长椅上,正在等着他呢。
“陶泽丰今晚回京,夏秋家又有小孩,她就没来,只有我们俩。”方棠说。
老吴没说什么,抹了把脸叹了叹。
对于老太太的身体,柳植了解得很透彻,他搂了一下老吴:“你节哀,老太太这样走,是最好的,不然她太痛苦了。”
肖老太太脏器全部衰竭,撑得很辛苦,早点离开是好事。
吴继梁点头:“我明白。”
他的情绪已经稳定,跟着工作人员爬上了升降梯,跟着梯子上了高处,在编号好的龛里放入骨灰坛。
捧了一路,骨灰坛已经冷却,放下的那一瞬间,最后一点温暖消失殆尽。
电子蜡烛亮起,龛门关闭,升降梯下沉,吴继梁仰着头,目送老太太最后一程。
他在心里喊了最后一声妈,说了一句“好走”。
5
回去的路程换了车坐,方棠坐到了吴继梁的车子上,柳植开车跟在后面。
“你不用担心我,我没啥事,真没啥事。”吴继梁说。
“你能有什么事?”方棠把安全带系好,“我是很久没看吴爸吴妈,想去看看。”
说到父母,吴继梁又叹了口气,这些天,父母一直很后悔,觉得如果当初不是他们不接受肖老太太,非要她跟着女儿离开,也许老太太能多活一些日子,至少不会走得这么早。
其实哪里是这样,第二次房本事件发生后,人就是留不住了,老太太也是有自尊心的。
“我一直觉得蛮内疚的,当初剑走偏锋,给她一个错觉,觉得我还能原谅肖曼,让她回来,所以她才忙不迭地去联系女儿,才有第二次房本的事情。”
吴继梁叹息:“其实,哪里有人是完美的,我们总习惯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好像自己一点错都没有一样。”
方棠无语,只能沉默,老人已去,肖曼被关押,老吴第一段婚姻中的所有纠葛,以这种方式彻底了结。
结束得并不让人轻松,只让人茫然。
车子进入市区,正是下班高峰,堵得厉害,大家都没说话,方棠看着后视镜里柳植的黑色大路虎,频频回头。
老吴看着她笑:“还真是,现在和我待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女大不中留啊。”
方棠丢给他一个白眼,老吴故作轻松,她知道,倒也不反驳。
两人聊了一会余菲儿的未来,尤雅说才半天,手机都被打爆了,全是要求采访的。
余菲儿不但是中国该赛事最小的冠军,还是该赛事开办以来,这个组最小的冠军。
7到12岁这个组,7、8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拼得过10、11岁的,这些是天生的年龄和发育优势,无可避免。
“国家队会找你们吗?”老吴问。
“不知道,要找他们也是先找尤雅的,我先不管,他们找到我再说。”方棠想得很开。
她还想说什么,却突然闭嘴,望着前方,脸色很臭。
吴继梁也同时看到了,在他家楼下的花圃旁,停着一辆黑色卡宴。
看到他们,李钰推开车门,从驾驶室下来。
“她来干嘛?”方棠对李钰没好印象,她的爱恨很简单,伤害了吴继梁的,都不是好人,肖曼不是,这个李钰也不是。
为妹妹报仇是原因,但不是可以玩弄他人感情的理由。
她看向吴继梁,气鼓鼓的心难受了起来。
吴继梁谁都没有看,视线落在车前的一片虚无里,好像身在其中又好像神游太空。
柳植从后面的车子里下来,走过来。
李钰站在黑色卡宴门边等着,也不过来,只是看着,视线紧紧锁住对面车里的吴继梁。
“棠棠,你下车跟柳植回去,下次再来看我妈。”吴继梁说。
方棠想说什么没说,最后叹了口气,打开车门下车。
柳植揽过女朋友,走了。
晚风清凉,还没完全到夏天,风还有一丝凉气,夜处在半黑半亮的边缘,吴继梁的车和李钰的车,都在树荫底下。
两处暗,中间亮,可惜,亮处干干爽爽,无车无人经过。
柳植的大路虎开走后,吴继梁走下车往李钰背后的楼道口走去。
他一步一个脚印,视线丝毫没有在李钰身上停留,大步流星擦着她就要进楼。
经过李钰身边时,李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吴继梁猛一抬手挣脱,往后退了一大步,远远离开了李钰的手掌可以碰触的范围,整个动作最多两秒。
一瞬间,他们两人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对方。
李钰蜷起手指放入口袋,紧紧握成了拳,她没再上前,任凭他和自己保持了安全距离。
“吴继梁,我再说一遍,我对肖老太太的事——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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