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澡堂洗澡、理发，收拾干净准备出发
夜色渐浓，“大众浴池”几个大字在氤氲的水汽里若隐若现。
门边的木牌上写着“男宾入口”，旁边的墙上还刷着“不许打骂顾客”的掉漆标语。
这是李大力头一回来城里的大澡堂子，站在门口，他有些局促，下意识地在石阶上跺了跺脚，蹭掉鞋上的尘土。
一掀开厚重的棉门帘，一股混杂着肥皂、汗水和某种消毒水味的暖流便将他整个包裹。
更衣室里白雾茫茫，连镜子上都凝了一层水珠。
李大伟轻车熟路地找了个柜子，三下五除二就脱得精光。
李大力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涨红着脸，扭捏地侧过身去解着衬衫扣子。
旁边一个光着膀子的大爷看他那窘迫样，笑着递来一块搓澡巾：“后生，头一回？拿着使！”
李大力接过那粗糙的搓澡巾，手心触到大爷掌上的厚茧，莫名想起了远在乡下的老爹。
澡堂里人声鼎沸，聊家常的，抱怨工作的，还有人扯着嗓子哼着不成调的京戏，混着搓澡巾在皮肤上摩擦的“唰唰”声，热闹非凡。
滚烫的热水从头顶的莲蓬头里倾泻而下，冲刷着积攒了一周的疲惫与汗水。
李大伟仰着脸，任水流淌过结实的胸膛，他一边把肥皂搓出满身泡沫，一边朝李大力大声嚷着：“使劲搓！把这一身的泥都给它搓掉，明天好精神精神！”
白色的泡沫夹杂着灰黑的泥垢，顺着水流汇入地上的排水口，仿佛要把所有的不自信和紧张都一并冲走。
李大力站在喷头下有些不知所措，看了一下，他笨拙地模仿着李大伟的动作，用粗糙的搓澡巾擦拭身体，疼得直咧嘴。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是位大叔在指点他：“得横着搓，小伙子，使点劲！”
粗粝的澡巾在皮肤上留下火辣辣的印记，这股疼痛中却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痛快。
水雾弥漫间，李大伟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从墙角的一个凹槽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铁皮盒子。
“用这个好东西！”他压低声音说。
盒子里是一块檀香皂，在湿热的水汽里散发着沉静的香气，表面泛着一层温润的光泽。
“二十一叔给的，说是城里百货大楼的货。”李大伟一边说，一边将香皂在手心揉搓出丰厚的泡沫，然后一把糊在了李大力的头上，“保你洗完浑身都香。”
李大力闭上眼，任凭温热的水流冲走泡沫，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那股檀香混合着热水的暖意，让他恍惚间想起了童年时过年，母亲将崭新的衣裳塞进被窝里捂热后拿出来的味道。
到了更衣室，李大伟对着一块斑驳的旧镜子刮脸，刀片划过下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动作忽然一顿，扭头问：“大力，你说那些姑娘家，是喜欢人瞅着干净利索呢，还是……”
……
两人走出澡堂时，浑身清爽，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李大力瞥了一眼李大伟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提议道：“趁天还没黑透，咱们去理个发吧。”
为了省钱，他们的头发向来是互相瞎剪的，手艺自然不怎么样。
搁在平时也无所谓，但明天的相亲大会非同小可，必须得讲究起来。
李大伟觉得这主意甚好，立刻点头同意。
两人骑上自行车，在理发店的门口停下。
兄弟俩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李大力不自觉地拽了拽自己的衣领，李大伟则用力搓了搓手心的汗，这才下定决心，推开了那扇装着铜门环的木门。
“吱呀”一声，一股混杂着发油和洗发水味道的暖风扑面而来。
店里几盏白炽灯投下柔和的光晕，墙上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角落的收音机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曲。
三个理发师傅正坐在长凳上聊天，看到客人进来，一个中年师傅麻利地站起身，把蓝布围裙系紧了些，热情地迎上来：“两位同志理发？快请坐，快请坐！”
李大伟率先坐到了理发椅上，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凌乱的自己，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师傅，给我剪个精神点的头，就……就跟电影里那些干部一样！”
李大力则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手指下意识地捻着裤腿的缝线。
老师傅打量了李大伟一番，笑着应了声好，从一个搪瓷缸子里拿出梳子和剪刀，手脚麻利地动了起来。
剪刀开合的“咔嚓”声在店里清脆地响着，碎发纷纷扬扬地落在围布上。
师傅一边剪，一边搭话：“同志是在厂里做工的吧？瞧这身工装，一看就是个实在人。”
听到这句夸奖，李大伟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是啊师傅，我在轧钢厂当采购员。今天来理发……是为了去相亲。”
话刚说出口，他自己的脸先红了。
“放心吧，保准给你弄得利利索索，姑娘家就喜欢精神的小伙子！”老师傅乐呵呵地回应，手里的活计却更加精细起来。
李大伟从镜子里端详着自己逐渐成型的发式，心里那点不踏实也随之落了地。
旁边的理发椅上，李大力总算坐稳了，声音里带着点怯生生的味道：“师傅，我……我也想拾掇一下头发。”
师傅扭头打量了他片刻，用梳子在他那头略显毛躁的头发上比划了一下：“小伙子别拘谨，你这脸型，理个分头最合适，瞧着就沉稳可靠。”
李大力迟疑片刻，脑子里闪过李大伟提过的发蜡，这才壮着胆子说：“师傅，我还想用点发蜡，跟那画报上的人一样。”
“没问题！保管你满意！”师傅干脆地答应着，抄起推子，顺着李大力的耳根缓缓推了上去。
推子在耳边嗡嗡作响，李大力那副紧绷的架势反倒慢慢松弛了。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看着一头乱发在师傅手下变得整齐服帖，两鬓被修得干净利落，头顶则保留了恰当的长度，既干练又时髦。
理完发，师傅从柜子底下摸出个铁皮圆盒，拧开盖子，指尖剜出一小坨发膏。
“闻闻，地道的檀香味儿。”
师傅一边说，一边把发膏在掌心揉化，细致地抹在李大力的发间，再用梳子精心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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