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归来
“奎因先生，你知道年猪吗？”
“？！”
缩在墙角的奎因听到拉的声音，顿时浑身一激灵，而后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一些。
不过拉没有管他，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在我老家的乡下一个习俗，就是村里每家每户有条件的基本上都会围一个猪圈，然后养一头猪。”
“这头猪平时会被悉心照料着，每天都要喂上好几顿，生病了还要去请专门的兽医过来看……”
“而它的任务就是吃和睡，然后不停地长肉，不停地长膘……最后在过年前的那段时间被杀掉，作为过年最大的彩头。”
“它们也因此被叫做——‘年猪’。”
奎因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但他现在却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只是死命把自己把圆滚滚的身体往那狭小的墙角里面挤。
“那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钱，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也就指望着这头年猪来打打牙祭，过个好年。”
“那句童谣怎么唱的来着……【小孩小孩你别哭，进了腊月就杀猪】。”
拉用中文哼唱的两句童谣奎因没有听懂，但他此时确实快被吓哭了，因为拉从他的身边走过，来到案前开始挑选起了刀子。
只见拉拿起一柄锋利的尖刀，在手上随意比划了几下，刀身的寒芒从奎因的身上掠过，映照出她那没什么波动的赤红眼瞳……
“不过其实到了我小时候那会儿境况就没那么艰难了，至少在我的记忆中饭桌上是不会缺少肉的……但家里年猪还是有继续在养。”
“每当到了年前的那几天，爷爷奶奶就会预先烧好一大盆热水，然后把村里的杀猪师傅找来……”
似乎觉得有些不合适，拉将手中的尖刀放下，旋即在奎因几乎窒息的目光中从桌面上又挑选出一柄。
这柄刀比上一柄更长，更尖，也更锋利。
“那杀猪师傅会带着自己专门的杀猪刀过来，只不过都是用布包着的，我从未亲眼看到过。”
拉用手指沿着新挑选的尖刀刃口摩挲着，而后点了点头。
“而给我印象最深的其实是那个杀猪师傅会带一个很大很深，能够放下一整头猪的大木盆……或者说是木桶更合适，以及挂在木桶一端的一对铁钩。”
“那对钩子没有金属该有的光泽，反倒给人一种表面油腻腻的感觉，让人完全不想去碰。”
“至于那个木桶则应该是专用的，虽然看起来很干净，但在靠近底部的地方却有些发黑，上面还有许多不规则的斑点。”
“明明只是一个木桶，但每一次看到我都会觉得有一股血腥味在向我扑来。”
……
“再之后爷爷奶奶就会把烧好的热水都倒到那个大木盆里……”
“嗯……应该是这样吧？”
拉的语气难得有些不太确定。
这时灶台上在烧着的水开始咕噜噜地冒泡，她一个念头将火焰熄灭，而后继续道：
“抱歉，具体的流程顺序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当时很胆小，所以不敢一直盯着看。”
“我只记得那位杀猪师傅让爸爸叔叔他们帮忙把猪从圈里提出来，然后村里一群早就预定好肉的婶婶伯伯们就围了上去，让我彻底看不到里面。”
“当然，就是没有他们围着我是也不敢去看的。因为随后传出来的猪的叫声实在太可怕了……”
“不是有个形容词叫‘杀猪’般的惨叫么～真实的声音那可不仅仅是惨叫那么简单。”
“那是对生的渴求与对死的绝望交织而成的撕心裂肺的哀嚎……是能够跨越物种引发生物本能的恐惧共鸣。”
“我相信任何人只要听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拉述说着这一切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与她内容里的绝望哀嚎相比显得是如此的反差。
“等之后猪的惨叫声慢慢变弱，直至消失，那时我才能松一口气。而等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能看到被大卸八块的猪肉以及满满一桶的猪血了。”
“这些肉有很大一部分会被村里人买走，而剩下的则会放到厨房里。”
“而我在那之后一段时间就会绕着厨房走，根本不会进去。一方面是因为满屋子的肉腥味会让我忍不住想吐……另一方面是害怕看到某些东西——比如被劈成两半的猪头……什么的。”
说到这里，拉的嘴角突然带起了一抹微笑，像是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
只见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没想到当初避之不及，不敢直面之事，今日却在这心血来潮下，倒是想来亲手试试了……”
“算是弥补一下童年的遗憾吧。”
[为什么你的童年遗憾是这个啊喂！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不应该是什么以前没吃过的糖果蛋糕或者漂亮的小裙子吗？！]
奎因在心中吼道，但身体却缩得更小了，因为挑好了趁手尖刀的拉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只见拉蹲下身子，伸出没握刀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奎因……
……旁边躺着的野猪。
这头野猪虽说是被从森林里被驱赶到这里的，但由于在这片荒岛它本身其实没什么天敌，所以它到这里后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开始打起了盹~
拍~拍~
“该起来了。”
“齁？”
正在打盹的野猪睁开眼睛，抬头只是随意瞥了她一眼，然后又躺了回去。
此时的拉因为气势内敛，所以完全没有被它当成是威胁。
“嗯……”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拉这边倒是有些苦恼。
以前家里的猪要被杀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疯狂挣扎的猪得要几个人才能揪得动，而她想体验的最真实的杀猪全过程……
“算了，就先这样吧。”
在又拍了几下对方还是无动于衷后，拉索性就这么顺其自然了。
顺着野猪的后背一路向上，拉在对方的脖颈周围停下，开始四处试探颈动脉的位置。
“老实说我其实不太清楚杀猪的具体步骤是什么，但第一步切开颈动脉总没错吧？”
隔着粗粝的皮毛，指尖传来颈动脉的轻微搏动，拉确定好了位置。
“齁？！”
要害的部位突然传来陌生的触感，原本安详午睡的野猪本能地惊醒。
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它想要挣扎起身，但是已经晚了。
一柄尖刀毫无前摇地直接插入它的脖子，割断了它颈部的动脉。
噗呲——
鲜血在一瞬间便沿着被切开的地方快速涌出，也许是伤口太小，或是被刀刃堵住，脱离血管的动脉血却并没有像拉想象中的那样直接开始喷溅。
“齁——！！”
“齁————！！！”
死亡的威胁让野猪开始死命地挣扎，印象中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也随之传出……害怕，恐惧，求饶，疯狂。
但无论它如何惨叫挣扎，按在它身上的那只手都没有丝毫晃动。
渐渐地，野猪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哀嚎声也越来越小……
[死，死了吗？]
奎因捂着耳朵的手颤抖地放下，明明之前就算是亲手杀人也不会有丝毫的不适，但此时仅仅是一个杀猪的场景就让他不敢直视。
或许是他已经不知不觉在潜意识中将躺在血泊里的那头生物代入成了自己，或是将其认作一个代替自己而死的……祭品。
鲜血还在不断地顺着野猪的脖颈滴落，汇集，最终铺满脚下的地面。
拉踩在这一汪血色上，原本穿着的田园风格的连衣裙已经被她换下，取而代之的是她最初的那条白裙。
白色的裙边因为拉蹲下的动作而完全浸没在鲜血当中，但却没有一丝晕染的迹象，仿佛这神奇的面料那个隔绝世间的一切。
“原来，这就是杀猪的感觉么。”
呲~
尖刀被从面前的一堆猪肉中拔出，带出的一道还冒着热气的鲜血溅到了拉的脸上，但却诡异地顺着她的脸颊完全滴落，没有能留下一丝一毫其停留过的痕迹。
……
木制的烤架上，一整头野猪被开膛破肚而后从头到尾穿起来，正在炭火上匀速翻转。
虽然野猪的肉比起专门饲养阉割后的肉猪要腥臊许多，加上这头猪不是也不是乳猪，所以肉质要更加老硬……但这些都无所谓了。
看着烤架上这通体金红，宛如琥珀雕成，油光浮动间仿佛艺术品的烤猪，没有人会怀疑它的滋味。
“奎因先生，猪已经烤好了，你不来吃吗？”
拉用筷子轻轻在上面一敲，顿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像是琉璃迸裂，又似薄冰初破。
油亮的脆皮应声而开，底下便露出一层薄薄的油脂，雪白如凝脂，再往下便是嫣红的嫩肉，热气从中窜出，带出一股可怕的异香。
这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肉香味顺着空气来到墙角的奎因身边，霸道地揪起他那几乎缩到肚子里的脑袋，扒开他的眼皮，强迫他看向烤猪的方向。
烤架上猪头还尚存，不过双目紧闭，由于炙烤导致的肌肉变形，它此时的嘴角微微上扬竟似含笑，全不复死前的狰狞模样。
“咕呜~”
颤颤巍巍地接过拉递过来的一大块后腿肉，奎因口腔中的唾液不受控制地开始不断分泌，让他不得不一口接一口地咽下口水。
看着盘子里已经变得香喷喷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奎因在心中忏悔道：
[对，对不住了兄弟，你实在太香了。]
[我，我不能让你的牺牲白费啊~你说是不是。]
“啊呜！”
看着泪流满面而又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的奎因，拉有些好奇地也切了一块放入嘴中。
她不明白只是一道没用厨心的普通料理，为什么奎因会一边吃一边哭？明明之前的鸡汤也没这效果。
[嗯……味道普普通通，中规中矩，没什么特点。]
[难道只是奎因他单纯喜欢吃猪肉？]
[既然这样那之后就多做几次吧……]
这么想着，在之后的两个星期，拉隔三差五地就会当着奎因的面杀一只猪，而后为他变着法儿的做成各种猪肉料理。
……
“吼——！”
一声龙吟穿破云霄，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惊得荒岛上的鸟兽四散奔逃……
在离开后第十五天的日出之时，凯多终于回来了。
“呜啰啰啰！塞恩，好久不见~”
“你这，呃……怎么几天不见你这家伙看着好像又长胖了许多？”
怀中抱着一个可爱的婴儿的凯多如是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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