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海

夜风清凉，凉亭之中挂着一盏孤灯，光影摇曳。萧秋水独自倚着石栏，桌上摆着半壶浊酒。她举杯一饮，苦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灼烧下去，眉间却更添几分冷寂。

唐方缓步走来，剑还背在肩头，衣襟沾着些未擦净的血迹。他行至亭口，躬身一揖，语气郑重：“秋水，若不是你，今夜我恐怕已死在柳随风手下。唐方心中感激，难以言表。”

萧秋水放下酒杯，抬眼望他，眼底的疲惫掩不住：“你我并肩作战，本就是应当。只是……”她轻轻叹息，声音低沉，“有些变数，我始终无法改变。有些人，终究挡不住他叛出那一步。”

凉亭里沉默片刻，只有风吹竹叶簌簌作响。

鹿任意自暗处走来，他一向话少，却在此时开口：“秋水，你不必责怪自己。江湖险恶，人心更险，你一人之力，怎能护住所有人？若要怪，就怪这世道。”

萧秋水望着酒中倒映的月影，默然无语。

——

翌日，张大侠亲自上门拜访。虽满头白发，却神色坚毅。他将一柄随身匕首郑重交与吴老夫人：“我年岁已高，难再驰骋。此物托夫人转交秋水。若她愿意，我愿收她为徒。”

吴老夫人点头，眼神复杂，随即又与众人商议：“我已拟好书信，打算调吴喆手下铁骑来援。”

话音刚落，萧秋水骤然站起，语气坚决：“绝不可！萧家困境，乃江湖恩怨。若动朝廷铁骑，外邦必以此为口实，再起战事，百姓必遭涂炭。吴将军也将背负流言，何其冤枉！”

众人皆愣。吴老夫人静静凝视她片刻，终缓缓点头：“也罢，依你之言，派人去送信给萧易人便可。”

——

几日后，萧秋水不愿连累更多人，只与鹿任意悄然离开，买下一辆普通马车，朝锦中而去。

途经荒野，忽有劫匪拦路，刀光霍然逼来。鹿任意沉声冷笑：“找错人了。”话音未落，他已欺身而上，长剑横空，数名劫匪应声倒下。萧秋水亦挥剑相助，剑气如霜。虽无性命之虞，但这一番厮杀仍耽误了行程。

就在此时，唐方纵马追来。马蹄翻腾，他勒缰停下，沉声道：“秋水，我已追了两日。你要去哪，我都要同去。”

萧秋水神情一震，随即劝道：“唐方，你该早日回唐门。家族在，你的责任便在。江湖恩怨如泥潭，你不该再陷下去。”

唐方却摇头，眼神坚定如铁：“萧家之难，不只是萧家的事。你我既称兄弟，就该同生共死。若此行必是血路，那唐方宁愿血洒此路，也不会退半步！”

萧秋水望着他，心中波澜暗起。鹿任意在一旁收剑入鞘，轻声道：“看来，你是劝不走他的。罢了，人心自有去处，强留反成负担。”

凉风掠过，马车车帘猎猎作响。三人对视，皆无言。只有天际残阳，映照着他们的身影，一如将入夜的血色。

萧秋水一路走遍锦中各大门派，几乎踏破门槛，却换来的尽是推辞与冷眼。人人皆道“萧家之事，不宜卷入”，有的甚至连面都不见，只遣弟子在山门外回话。秋水心底冷若冰霜，却也不意外。江湖人，讲究的是利害，谈不上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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