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
夜幕低垂,宫墙之内早已乱作一团。
鼓声未响,哨声未起,城门却在夜色中悄然开启。一道黑影策马而入,身后紧随数百铁骑,蹄声如雷,在石板街道上滚滚而来。
燕迟翻身下马,手中银枪冷光凛冽,腰间长剑尚未出鞘,杀气已逼人。他的身后,是朔西最骁勇的铁军,全副披甲,目光肃冷。
皇宫之中惊叫四起,有人点灯,有人鸣锣,更多的是四散奔逃的宫人和仓皇应战的禁军。
“是睿王——睿王带兵杀入宫中!”
“快传圣上——快传!”
但为时已晚。
燕迟一马当先,银枪横扫,几名拦路的禁军尚未来得及出声,便已倒在血泊之中。他没有一丝犹疑,一路从正阳门杀到御花园,再从御花园直奔蒹葭宫,宛如夜中厉风,不可挡。
蒹葭宫前灯火通明,却透着诡异的静。
他踏入宫门,步步逼近。夜风卷起他墨发飞扬,战袍带着风声翻卷,他双手一分,枪入左,剑入右,沉声道:
“挡我者——死。”
门扉撞开,殿内一片寂静。
云蘅跪坐在榻前,发鬓微乱,眉眼却仍是从容自持。她一身白衣沾染茶渍与尘土,眼底毫无惧意。皇帝身披便服,神情惊惶,手中执着一柄匕首,正抵在她颈间,剑尖微颤。
“放下兵器!”皇帝厉喝,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你若敢再往前一步,我立刻割断她的喉咙!”
燕迟却未停。他只是一步步靠近,枪尖指地,剑锋斜指,像根本未将那柄匕首放在眼里。
他目光缓缓移向云蘅,唇角轻轻一挑,眼中掠过一道无声的暗示。
云蘅心领神会,眼神未动,右肩微微一绷,像是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寸。
就在那一瞬。
燕迟忽地将手中长枪往殿角一掷,破空之声刺耳如雷,惊得皇帝下意识偏头望去!
几乎同时,燕迟脚下发力,身形一跃,衣袍猎猎,翻身横扫一脚,精准踹在皇帝胸口!
“啊——!”皇帝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踹翻在地,匕首脱手飞出,剑锋擦着云蘅脖颈掠过,划出一道浅浅血痕,却未伤及咽喉。
云蘅瞬间后退,抬手抹去颈侧血丝,目光如刃。
皇帝趴倒在地,挣扎着要爬起,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惊惧。他看着燕迟,喉咙哽咽:
“你……你竟敢对我出手?我是你父皇——你怎么敢……!”
燕迟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步步逼近,剑刃拖地,金属摩擦地面,发出刺耳低鸣。
他低笑一声,声音冷到极点:
“父皇?”
“你配吗?”
皇帝向后缩着,满脸狼狈,“你若杀我,天下人都会说你是弑父乱臣,你的兵也会反你——你不怕吗?”
燕迟眸中寒光如冰,他没有回应,只将那柄剑缓缓举起,直指他的眉心。
他声音冷而清,像从幽冥而来。
“恭迎——圣上殡天。”
剑锋落下,血溅长阶。
死寂笼罩了整座蒹葭宫。
皇帝驾崩后,朝局动荡数月,百官纷纷上表,请立燕迟为帝。
燕迟却不为所动,只言皇室血脉不可断,册立年幼的燕绥为帝,自任摄政王,代掌朝政,亲掌兵权。
云蘅被尊为太后,移居乾和宫。朝中无人敢议,众口皆称,蒹葭宫旧事,不过权臣诬陷,皇上新政大开,正是拨乱反正之兆。
很快,燕迟查出蒹葭宫泄密之源,竟是燕泽身边的近侍。而京城中连环杀人案的线索,终指向天道社。事已至此,燕泽虽称无知,但终是失察。
那日黄昏,囚车从侧门悄然驶入天牢。
燕迟坐于阶下,沉默良久,未下死命。
“看在你是她的侄子,”他说,“留你一命。但终此一生,不得再踏出天牢一步。”
天道社至此被连根铲除,死的死,逃的逃,余孽尽散。旧案重审,冤者得雪,京城渐归清明。
江山已稳,尘埃落定。
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共守这盛世山河。
【后传】
自小皇帝登基,摄政王权倾朝野,虽未称帝,却威仪不下万乘。
然朝中尚有一桩密谈传得沸沸扬扬——
摄政王每晚巳时过后,必会步入太后寝宫,或至子时方出。一盆接一盆热水送入蒹葭宫,内侍与宫女神色如常,行止分明,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是太后与摄政王夜议政事。”宫中众人这般传,传得日久,竟也没人再多生疑。
只是每每太后宫灯未熄,帘影深深,人影交叠,隔着一重重帷帐,难辨其声,难明其情。
外人皆知摄政王沉稳清正,不近女色,只知他昼理朝政,夜入蒹葭宫,却不知:
他与太后之间,早已情投意合。
他低头替她解去外衣,温热的水雾腾起,倚她身后,一寸寸为她拢发。
她闭目静坐,指尖覆在他膝上。
无人知晓这段情何时开始,也无人敢言此事非礼。
他们早已超越身份,只以彼此最本真的模样,在这宫墙深深之内,悄然相守。
朝堂风云,后宫旧事,皆如烟过。
唯有蒹葭宫夜灯不灭,水声潺潺,伴着那一室柔情,悄无声息地延续至年年岁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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