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录


燕离却似没察觉气氛的变化,仍旧骑在马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朝太子咧嘴一笑:“太子哥哥说的对,圣上若有哪句话记不住了,干脆问太子哥哥,岂不更好?”

皇帝闻言,终于失笑,摇头叹道:“你啊,可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整日就知道胡闹。”

“陛下,”燕离轻描淡写地挑眉,“我若是孩子,那太子哥哥、七哥他们算什么?”

他话音落下,引得南寒使臣那边有人失笑,皇帝却没有丝毫动怒的模样,只是轻轻摇头:“你这傻孩子。”

燕离眼神一动,忽而低声道:“臣去前头看看。”说罢便一拨马缰,径直离开,也不顾皇帝是否应允。

而皇帝竟也未曾阻拦,只负手而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眉目间竟有几分……纵容。

燕迟骑着马,目光微凝。心中愈发疑惑:皇上这态度……当真只是因为义王当年舍身救驾?可也未免太过亲厚了。

围猎场广阔,众人分批散开。北代、南寒的使臣被礼部官员接待,皇后与贵妇们在观猎台等候。燕迟绕了个圈,慢悠悠来到内围松林边,远远便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谢宛容穿着一袭暖白色裘衣,披风垂地,正坐在营帐里的软塌上。她头发微挽,鬓边簪着缠枝金钗,侧首与身旁之人低声说笑。

燕离就坐在她旁边,一身墨蓝袍子,围着狐裘领子,一边嗑着果子,一边听她讲话,神情懒散又黏人。

见燕迟到了,燕离一口吞了果子,笑嘻嘻地起身打招呼:“七哥。”

燕迟轻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谢宛容身上。

她也正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眉梢温柔,见他神色凝重,便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怎么了?”

燕迟望着她掌心的温热,心头忽然缓了一下,低声道:“没事……也许只是我多想了。”

谢宛容点了点头,笑意未散,轻声问:“你们怎么不去打猎?”

燕离耸耸肩,漫不经心地道:“年年如此,没什么意思。打的那些鹿、虎,到头来还不是全送进御膳房,哪里吃得完。”

谢宛容轻笑,正欲开口,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不好了——”一名内侍气喘吁吁地奔上前,连滚带爬地跪倒在皇帝身前。

“怎的如此惊慌?”皇帝神情未动,语调平稳。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马受了惊,坠下山崖了!”

殿前顿时一片寂静,风仿佛也刹那停了。

“什么?!”皇后脸色煞白,扶着观猎台的栏杆,一步冲下来,声音颤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别慌,”皇帝仍是不紧不慢,“让他慢慢说清楚。”

那内侍跪伏在地,连声颤道:“太子殿下追猎途中,座下马突然受惊狂奔,扑入山道边缘,连人带马一起跌下去了……臣等追得快,也没能拦住……”

“我的儿……!”皇后脸色惨白,脚步踉跄,猛地眼前一黑,便软倒在地,身边宫女急忙扶住她,惊声呼喊。

皇帝面色终于一变,眉宇压下怒意,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七郎!”

“臣在!”燕迟迅速上前跪下。

“你带兵去找太子!”皇帝的声音一如既往镇定,却透出一股压抑怒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燕迟当即转身,骑上快马,召集护卫,驰马而去。

而那一刻,谢宛容望着皇帝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表面悲痛的皇上,眼神里似乎并没有多少悲伤。

雪原沉静,万籁俱寂。

天色微暗,苍白的日光照在山崖之下,风吹过松林,猎猎作响,仿佛也在为一场将至的风暴做铺垫。

燕迟领人奔至悬崖边,一眼便看见崖底一抹红色的衣袍在雪地中格外刺目。太子的尸体仰躺在半掩的积雪中,脸色青白,眼睛半睁,瞳孔涣散。

“……太子。”燕迟皱眉,下马走近,蹲下身,抬手探了探鼻息,已然无气。

他眸色沉沉,视线落在太子颈侧那一处诡异的血痕上——不是撞击,也不像摔死。那是一道利器斜斜切过的伤口,血迹早已凝固,衣襟染红。

“不是马惊。”他喃喃低语,“把尸体抬回去。”

当太子的尸体被放于殿前,皇上差点摔倒,悲痛欲绝,“我的儿啊!”

这时,一道身影穿过人群,走到他身旁,微微屈膝行礼:“陛下,可容我看看太子殿下的伤?”

皇上抬头,见是秦莞,目光微动:“你确定?”

秦莞点头,语气不卑不亢:“臣女曾在药王谷学过医术,也略通验伤之法。若真是他杀,不能冤了太子。”

“好。”皇上沉声道,“我信你。”

身后的随从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言,只见秦莞俯身,撩起袍袖,拨开太子领口仔细查看,片刻后,她抬起头,脸色已沉。

“世子殿下,这并非坠崖致死。他的后脑并无明显撞击伤,致命处在于——”她抬手指着太子的颈侧,“这里,被锋利的长刀划破了颈动脉。”

皇上面色一沉:“你确定?”

“请七殿下过目。”秦莞将染血的衣襟揭开一角,“伤口深而整齐,从伤口角度看,是自右上斜切至左下,刀锋极快,几乎一击致命。若非刻意为之,不可能在坠马的瞬间造成如此精准的创口。”

燕迟低头看了一眼,双目如冰。

“行凶之人,必是擅长用刀者。”秦莞继续道,“且是长刀——刀宽约两寸,锋利无比。”

燕迟站起身,神情凝重,一挥手:“将随行之中,习刀之人皆带到前殿!”

……

黄昏,金銮殿内气氛压抑如夜。

地上摆着太子血衣,殿内左右站满了人。皇上面色如铁,坐于御座之上,手中紧握玉如意,目光如鹰,扫过殿中众人。

秦莞将验尸结果一字一句地复述。

“根据创口判断,非坠崖所致。太子乃遭人以刀割喉,致颈动脉大出血,当场毙命。”

众人哗然。

皇帝眯起眼睛,缓缓道:“长刀……谁的随身兵刃,是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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