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

风骤然吹起，云蘅站在空旷的营地中央，忽地抬指含口，朝空中吹了一记清亮口哨。

霎时，一匹通体雪白、鬃毛如云的骏马破风而来，停在她身前。

她不发一言，反手从成王腰间抽出长刀，刀身未出鞘，寒意已袭人。成王一怔，刚要开口，云蘅已翻身上马。

“燕迟在哪个方向？”

成王咽了口唾沫，心中仍有些发虚：“东、东北方向……林深之处。”

“驾！”她一夹马腹，踏雪长嘶一声，雪白身影瞬息掠入林间。

松林如涛，阳光斜照，碎影洒落在她披散的长发上，金光与银光交织。她手中握刀，面容冷峻，马蹄踏落在满地黄叶中，如猎鹰直扑深林深处。

——

林中传来隐隐的血腥气。

云蘅心中一紧，勒马放缓脚步，眼神紧张地扫视四周。她眉头紧锁，手心不知何时已渗出冷汗。

又走了十余步，忽见林间空地上，一人蹲坐于血泊之间，影子被斜阳拉得极长。

是燕迟。

她眼前一恍，几乎不信自己所见，立刻下马疾步冲了过去，声音微颤：

“燕迟！”

那人闻声缓缓回头，俊朗的脸庞沾着血，发丝凌乱，一双眼却仍是清明的，眸中泛着熟悉的笑意。

“你没事吧……”她几步上前，跪坐在他面前，双手不由分说地托住他的脸，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

血粘在他下颌与脖颈间，她指尖轻颤，声音几不可闻：“是你的血吗？”

燕迟失笑，反握住她的手，低头在她掌心轻蹭了一下：“不是，是这头熊的。”

他抬手指了指身旁，那头棕熊早已没了声息，巨大的躯体横陈在一旁，血流成河。

“这熊皮不错，我让人洗干净，给你做个地毯……可好？”

云蘅怔了一瞬，随即一口气长长吐出，像是这才真正从惊慌中缓过神来。

下一瞬，她一把将他搂进怀中。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在他肩头，紧紧抱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燕迟被她抱着，先是一怔，而后笑了，声音低低的，含着后知后觉的柔情：

“怎么了？”

她没应声，只是抱得更紧。

他也不动，只静静回抱住她，手掌贴着她后背，缓缓抚着她衣上的尘土与冷意，语气低沉而柔软：

“我在呢，没事。”

林风掠过山林，卷起满地黄叶，枯枝在枝头摇曳，发出干脆的哗响。落日的余晖斜斜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入彼此，分不清边界。

云蘅还抱着他，耳侧贴着他颈侧的温热，手指紧紧揪住他衣襟。燕迟原本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只抬手缓缓扶住她的后颈，让她贴得更近些。

他低头，高挺的鼻尖轻轻蹭过她鬓边，俯身，吻落在她唇上。

云蘅闭上眼，缓缓回应。两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被风吹乱，散落在彼此肩头与衣袍之中。

天地间一时间静得仿佛只剩下风声与彼此的心跳。

许久，他们才缓缓分开，额头贴着额头，谁都没说话，只彼此对视着，目光中都有尚未散去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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