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归+大梦归离

不是井水的清凉，而是湖底那种带着淤泥与腐叶的凉意。

墙壁开始渗出水痕，梁木上水珠一滴滴坠落，像无数双湿冷的眼睛注视着她。下一瞬，地面蓦地塌陷，脚下的祠堂青砖碎成一圈涟漪，她整个人坠入一片墨绿的水中。

“姐姐！”武祯惊呼，反手抱住她的脖子，尾巴炸成一团。

槐羽反手把武祯送出去，自己则是沉入水中。

冰凉的水裹住她，五感被压得发闷，耳边传来一阵细细的笑声，那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在水里游弋。

一道影子慢慢浮现在她面前。

冉遗。

那张脸依旧是人形的轮廓，却生着鱼尾，六足蜿蜒，蛇首覆着青灰的鳞纹。他缓缓张开眼，眼白几乎被墨绿染尽，声音从水中低低传来：

“槐娘子，你若是死在这里，就不会有妖再发现我了。”

槐羽盯着他，藤蔓戒指已经顺着手指缠绕到手腕，她语气平静，“梦破不得，就得捉你出来。”

冉遗的尾巴在水里一摆，水面漾出一圈圈幽光：“你真以为，梦境只有梦？”

四周的水忽然活了过来，仿佛有无数只手，从她脚腕、膝弯一路攀上来。

湖水里那一圈圈幽光还未散尽，槐羽指尖的藤蔓已经收拢，细密的纹路从她掌心一路蜿蜒到冉遗的脖颈，如同活物般抽紧。冉遗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却在她面前不敢挣得太厉害，水波拍打着两人周身，水声低鸣。

“你还真是——不长记性。”槐羽声音很轻，睫毛沾着水珠轻颤。她正要再一收力，将藤蔓彻底勒入那青灰的鳞片里，忽然耳边传来破水声——

那声响极快，像利刃划破湖面，紧跟着一抹熟悉的气息贴近。

是梅逐雨。

他衣衫湿透，发丝贴在侧颊，眉目间有着急切未散的神色。湖水将他的衣摆托起，他眯眼辨认着昏暗水色中那道人影，一看到她，神色陡然松了几分，眼底那抹紧绷几乎瞬间转为亮光。

“你——”他张口吐出几个气泡，手却已经伸了过来。

槐羽眼角一跳，藤蔓抽得更紧，冉遗吃痛发出一声低哼。她心思一转，指尖一勾，冉遗的身形瞬间化作原型，被她顺势一抱，藏进怀里，藤蔓缠得死死的，任他在水中不甘地扭动。

梅逐雨一把拉住她的腕子，往上游。

槐羽抬眼，眼眸里还残着一抹妖力的绿光，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散去，她偏过头，水波荡漾中，长发拂过梅逐雨肩头。

他们一前一后往上游，湖水压得耳膜微微发疼，光亮从上方渗下来，像一道渐渐扩开的口子。

梅逐雨回头看她一眼，伸手护在她身侧，怕她再被湖底那股诡异的暗流卷走。

冉遗缩在她怀里，尾巴还在轻微抽动，鳞片反着光，似是愤怒又似不甘。槐羽低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弯起一抹冷笑。

“你怎么来了，我以为我要折在这里了。”她黑曜石般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

“我听到动静就过来了，”梅逐雨语气微沉，“看见你院子里的水痕，就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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