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同门（三）

阿秋素来心高气傲，即便知道眼前是一条死路，可一想到要当着那人的面朝商无忧卑躬屈膝，只觉比死还痛苦！

死又如何？！

她被人当木偶似的摆布，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这么多年，还真不如死了痛快！

便是死，也不能被他看不起！

阿秋的心愈发冰冷，她抬起头朝着商无忧露出抹轻蔑的笑：“能看到又怎么样？八年前高高在上的天命神女还不是如疯犬般被人圈在永巷。当日你便败于我手，今日也别想逃脱！”

商无忧不由冷笑，“永巷中的日子无穷无尽，却叫本宫想明白一件事——若行咒诅之术需用至亲之血！如今母后和弟弟都已不在，身为本宫至亲的陈氏一族也被父皇诛灭。余下的那些皇族子弟，到底是与本宫隔了一层，除了父皇、师姐还能用什么来威胁本宫？！”

“帝王之血，无人可得！”

商无忧话音刚落，脑中忽的如烧灼般疼痛起来，她猛然发出一声大吼，捂着头跌坐在地上。

阿秋见罢抚掌大笑，“师妹啊师妹，枉你聪明一世，如今怎的糊涂起来？你是堂堂长公主，若是没有陛下的命令，谁人敢动你？你也不想想，当日洛阳城中有五千禁军，连同宫中戍卫将近万人，怎会会被区区几千散兵游勇杀得屁滚尿流，连堂堂一国皇后和太子的性命都护不住？”

“叛军闯入时，陛下带着淑妃、瑾妃等几位生育了皇嗣的嫔妃安然顿去，偏偏将一国之母和刚刚出生的小太子丢在宫中。难道仅仅如后来圣旨中所言，只因天命不佑，便至我大辉太子与皇后早夭？”

看着一脸痛苦的商无忧，阿秋满面得意，不由俯下身来，在她耳边恶毒的细语：“若没有陛下授意，做姐姐的如何忍得下心对你下咒？”

“啧啧，可叹长公主对陛下如此敬仰，却被他反过头来坑害，做姐姐的真替你伤心啊……”

商无忧满面是汗，捂着头断断续续道：“你……胡说……”

“我是否胡说，殿下心里明镜儿似的。诚如殿下所言，唯有用至亲之血施咒才叫你一双天眼失效。宫中与殿下最亲的莫过于小太子、皇后与陛下。这几位都是极贵重之人，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他们体内之血，简直难如登天若！若不是陛下冒着损伤龙体的风险取血，便没有除夕夜那一场宫变了……”

商无忧只觉脑中火烧火燎的疼，身子却渐渐无力，只得伏在地上，幽幽道：“是父皇……叫你杀……”

阿秋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发，“虎毒不食子，再怎么说你也是陛下的亲骨肉，又是个公主，想那‘陈氏之子灭商’的谶语也不会应验在你身上，陛下怎么舍得对你下毒手？”

商无忧无声冷笑，“他早就……弃了我，难道……弟弟就不是他的……骨肉了……”

“人人都盼着能生在皇家，但谁又知道身为皇家人的苦呦！”

阿秋一边叹息，一边状似体贴的拍了拍商无忧的背，温声道：“你好歹是神女，陛下还是怜惜的，按理说小太子姓商，怎么也算不得‘陈氏子’；偏那一位说了，所谓‘陈氏之子’极有可能是陈氏女生出的孩子；又说江山为重，陛下不该因一时心软而犯了糊涂，陛下素来对那一位言听计从，思量许久，这才下了狠心……”

“至于你嘛……”

阿秋体贴的顺了顺她的发，柔柔道：“陈氏一族是被铲平了，可高家却强势崛起，陛下疑心最重，眼下倚重殿下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你痛下杀手呢？奈何木秀于林，长公主权势太盛，您挡了那一位的道，那一位自是不会放过你。”

阿秋笑眯眯从怀中拿出个布做的人偶，做人偶的人似乎不小心戳破了手指，人偶的头上竟有点点殷红。

阿秋朝商无忧晃了晃手中人手，笑道：“姜还是老的辣，那一位从没对你放松过警惕，宫变时便以密法偷偷保留了陛下之血，如若不然，师姐我此番就要折在你手上了……”

阿秋口气虽柔和，可手上力道却丝毫不减，商无忧侧着头，一张脸几乎要被按进土中；她强撑着一口气，凶狠的质问道：“是谁……究竟是谁……害我……”

阿秋站起身，抬起一只脚狠狠踩在她头上，戏谑道：“知道了又能如何？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与其带着执念愤恨赴黄泉，还不如将一切撇下痛痛快快一死了之。我这一剑下去，世间的纷扰便再与你无干，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商无忧发出一阵愤怒的吼声，“告诉我，到底是谁！”

见她已没了还手之力，阿秋愈发得意，索性将手中人偶随意的丢在商无忧眼前，又用软剑抵在她颈间，傲然道：“与你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让你做个明白鬼，师姐我心善，不愿你到了那边还怨恨自己的父亲。至于旁的，恕我无可奉告。”

她用软剑轻挑的拍了拍商无忧的脸颊，轻蔑道：“看在同出一门的份上，我会给你个痛快。聪明如你，又隐忍多年，一定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我偏偏不告诉你！我要让你带着不甘去死！”

阿秋一边说，一边将手中锋利的剑尖缓缓靠近商无忧的动脉，口中恶毒的诅咒：“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是谁在懿慈皇后背后捅了一刀……”

“阿秋住手，莫要伤她！”

不远处与卫真缠斗的赵元吉见状忙不迭大吼，“若再执迷不悟，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阿秋闻言猛的回过头去，狠狠道：“住口！我早就回不了头了，今日她若不死，我这条胳膊便也保不住，师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被人如猪狗般大卸八块？！”

“还是说在师兄眼里，一直将这个丫头看的比我重？”

她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幽幽道：“多年前我不惜违背师命下山寻你，想与你双宿双栖，可你推说自己婚事做不得主，便将我随意打发了。”

“哪怕做个无名无分的妾室，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也愿意。”

“太初一门规矩甚严，我求你护我，可你是怎么做的？！”

阿秋眼圈发红，一把扯下手上的金丝手套，露出其下覆盖的钢铁打造的臂膀，悲愤道：“若不是你心狠，我怎会被那人砍了手、断了臂？！”

“赵元吉，昔日你们加诸于我的痛苦，我要你们百倍偿还！”

锋利的剑身猛地划过，惨叫声响起，刹那间鲜血飞溅！

赵元吉眦目欲裂，忙不迭大吼一声——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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