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调虎离山
晓月端坐静室,托腮凝视着沉积着灰尘的破损木桌上那一支刚刚燃烧的蜡烛,那跳动的烛火似带着一点幽幽的蓝光,正如韩羽或者霜湛眸底的那一抹幽蓝。她忽而觉得霜湛和韩羽在面部轮廓上是有些相似的,只是往日她恨不得将霜湛与韩羽割裂了开来看着,便是偶尔这么觉着了也很快掠过这个想法,而此时她忍不住回头去看韩羽,黑暗中他持刀默立,面容削瘦,透着那般桀骜孤独的气息,便如一匹野狼,也像那在阿脉山脉站立着的……霜湛。她眼睛掠过一道惘然,而韩羽一句话却打断了她的遐想。
韩羽凝眉,“会不会是你近来锋芒太露,惹得她们猜忌?”
晓月一惊回头,旋即摇摇头道:“我不过一个丫鬟,又能惹得她们猜忌什么呢?”而她想起霜湛让自己看的账簿,这个隐秘如同心底里幽然开出的罂粟,让她不由陷入了沉思。
韩羽伫立在屋外,为着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忧心。
“你先走吧。”而晓月回过神来,看着他只是伫立在黑暗中,雾气浓重,不免觉得不忍,便说道:“韩羽,我想他们也不至就晚上对我动手,你先回去吧。”
而韩羽只是沉默着摇摇头,他是这般固执和倔强,就如同此刻的静夜一般,却透着令人心安的静谧。
晓月心中感动,正待说些什么,暗夜里却猛地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便如她脖子上那个竹哨的声音一般,她不禁隔着衣服摸到那支竹哨,茫然不安地望向韩羽。
而韩羽面色一变,低声道:“哥苓!”
“哥苓有事?”她不由惶然起身,“她现在已经诸事不理,怎么还会有人寻她麻烦?”他见韩羽极是犹豫,便赶紧劝道,“你快去看看,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我怕我会内疚一辈子!”
韩羽叮嘱道:“那你自己小心,若有什么事就吹这个哨子!”
晓月看着韩羽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地面,知他前去想是能将哥苓的祸事消弭于无形,只是心中却仍是透着连她自己也无法感知的酸楚,直到她摸到那只哨子,方才明白这种酸楚的来由:他给自己的哨子,竟也给了哥苓一只……明明是不愿再在这些事上再在去多想,可是一牵扯到韩羽,这颗心却怎么也宁定不下来。
她用力摇头,摆脱开这无用的小儿女心思,于是慢慢又将想法牵引到娄晏紫和闾烟身上。她想着今夜自己来到娄晏紫房间本也是偶然,那么她必然一开始也没想到要嫁祸于她,只是偷偷想把孩子流了,只是她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娄晏紫要那么急着要将这孩子流掉,毕竟收买府中大夫将孩子月份说大一些也不是什么难事,却为什么要这么甘冒奇险?
她的目光凝视着烛光,不知道是不是今日的事情来得太过繁冗,她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虽然像尽力保持这清醒,可是眼皮却越来越沉重地耷拉下来,整个人便似陷入了沉沉的黑暗,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
韩羽犹如脚不点地掠到哥苓哨声所在地,却见她被几个彪形大汉围在屋后,头发散乱,神情惶急,声音喊得几乎哑了,“你们——你们给我滚——”
韩羽见了径自穿梭过去,掠到哥苓身边,将她的纤腰搂入怀中,短剑从左手袖口滑出,那森冷的光芒映亮了那几个大汉的眼睛,便只冷冷地说道:“我从不轻易出剑,但一旦出剑,必定没有活口。你们可要一试?”
那几个大汉对视一眼,其中两个略有退缩之势,而其中一个体格格外健壮却仍是挥舞着方形锤向韩羽攻击,而韩羽一手抱人,一手挥舞短剑,便如闲庭散步一般,看似轻飘飘地挥出一剑,却是四两拨千斤,将那雷霆一击消弭于无形,还将那汉子带得趔趄一步,而他顺势诱导,几个圈圈划转,那大汉那魁梧的身躯便如同醉酒一般,只在他的剑锋下打着转转,然后猛地僵卧在地上,动弹不得。
韩羽嘴角微微一扬,眉宇间带着少年般顽皮的心性,说道:“你们可谁还要来?”
他虽未用杀招,可是举手投足间便将他们戏弄得如同陀螺一般,那几个大汉面面相觑,便一步步往后退去。
而韩羽将剑在掌中旋转,舞成一团剑花,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将他们几个困在其中,每走一步都是相互撞击,而他笑容愈发肆虐,说道:“你们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
那几个大汉虽是被戏耍得很了,可是却也硬气,就是不肯吐露主使者。
这般决绝的神态,却让韩羽惕然一惊,登时便想起在破庙里见到的那个人来,他便是全身经脉都被震碎了,若不是晓月那一剑,怕是他还要再受尽折磨才死,他眉宇中的悲怆决绝和眼前这几个人一致,他心里陡然明白了主使者,当下也不愿再折辱他们下去,便收了剑,将手背在身后,说道:“你们走罢!”
他们显然是没想到韩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们,可是在这么一怔之后,他们竟是不走,复又缠斗了上来。
韩羽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心道他们武功虽是不错,可离自己太远,这般不依不挠难道是非要让自己下杀手么?
哥苓倚在韩羽怀中,看着他轻挪跳动,而他的手却始终搂着她的腰,没有丝毫放松,她凝视着他那专注于敌人的神情,嘴角忽而一扬,于这本是危险的境地中反而笑了起来。她所求的本就是这样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感情,她想她是羡慕晓月的,也是失落的,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喜欢上安谨,或许不过是因为他吹的笛音太过像韩羽,一瞬间迷乱了她的心智。
韩羽见他们缠斗不休,心下登时焦躁起来,下手再不容情,只见黑夜里冷光闪烁,而他的短刃如闪电般快速,兔起鹘落之间,那几个大汉的喉部便是中刀,鲜血猛地涌出,而人已经重重落地。
哥苓虽是胆大,但到底是个女儿家,哪里见得惯这么凶残的杀戮,不由害怕,整个人蜷了起来,两臂牢牢地勾住了韩羽,即便在他放开她之后,仍是不肯放下双臂。
“别怕,他们都死了。”韩羽柔声安慰道。
而哥苓却吓得掉了眼泪,抬起脸来看着韩羽,似有些失神地说道:“他们……他们都死了?”
韩羽点点头,“别怕,没人能伤害得了你了。”
哥苓却又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韩羽自是不解这女孩儿心事,心道她素来胆大,怎么今儿个动不动就哭起来,想是因为怕得紧了,当下跟哄孩子似地哄道:“别怕啊,没事,没事了。”
哥苓正抹了眼泪想说话呢,突然间看到寒光一闪,竟是有个凶徒并未死绝,向韩羽后心掷了把飞刀!
“小心!”她来不及细想,整个人斜了倾了过去,挡在韩羽背后,那把飞刀不偏不倚正中她的胸前。
“哥苓!”这一下变故突起,韩羽也是惊骇失声,连忙将她抱了起来,只见鲜血已经涌了出来,让她那件暗花色的短袄浸得通红,他连忙点了她的穴道以止住继续蔓延出来的血,说道,“你莫怕,我去找大夫来!”
哥苓只觉胸口剧痛,可是让她自己也惊讶的是面对这即将要到来的死亡,她竟是不怎么觉得害怕似的,脸上甚至还溢出笑意来,“我不怕的,若是这么死了……当真也是死得有价值的……幸好我不是为了安谨那个小人死的……”
韩羽抱着她飞奔着,感觉到她身体渐渐的冰冷,而他的心也似失却了跳动,而他只是说道:“说什么傻话呢!你还那么年轻,你将来还要嫁人,还要生很多很多孩子,还要子孙满堂,你怎么会死呢?”
而哥苓只是安静地笑着,犹如一朵静夜的花朵,慢慢盛开着,“韩羽,其实——其实——”
而这一声“喜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小舟上和安谨的一夜始终晃荡在眼前,便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个不贞之人,再也配不起心中的英雄了,可是她感觉到韩羽紧紧抱着她,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前,慢慢闭上了眼,而嘴角犹自带着笑意。
……
“砰”地一声,柴房的门猛然被踹开。而她昏昏沉沉的,早已失却了知觉,便是这么沉重的一击也没将她唤醒过来。
而霜湛捂住了口鼻,将那只燃着的蜡烛扇灭,蹲身抱起晓月,将她抱出了门外,直到闻到门外的清凉空气,他才舒出口气来,拍拍怀中人儿的面孔,她却只是没有反应。她的脸蛋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便如酣睡的海棠花似的。晓月这般憨态的样子,惹得他竟似发自心底地笑出来,但这笑容只是一闪而逝,很快他就收起笑容,快步走往池边,一掌劈向水面,冰冷的水劈头盖脸,将沉重中的她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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