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南楚后人（下）

霜演眸子一寒，“什么事？”

霜湛却笑得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我和我的四夫人被人绑了去，我的晓月却被霜皓那家伙带得东奔西跑，临到了了他想要我这个丫鬟，竟然也不跟我这个主人打个招呼，竟然直接就向皇兄您请旨，差点就把我这丫头拐跑了。我心想这五弟终于成了亲吧，我总算可以娶自己看中的丫鬟了吧？不料这后院又起了火，我的烟儿什么都好，就是妒忌心太重，皇上您瞧，为了不让我再纳妾，连晓月是南楚后人的谎话都编得出来！”

闾烟听他这么维护晓月，不由勃然变色。

霜湛走到闾烟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俯在她耳边说道：“闾烟你再敢跟我耍这样的花招我定然不会轻饶你。”他虽然咬牙切齿说着恶毒的话儿，脸上却仍带着笑容，便似丈夫与妻子呢喃暖语一般。

闾烟脸色微微一沉，她的眼角掠过晓月，此时晓月背对着她，那窈窕的背影却让她无端端地想起了郁玖兰，想起自己曾挑起一束束的菇子，丢进她的药里，念及由此，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虽是被霜湛冷言冷语威胁，可仍下定了决心要将晓月置之死地，当即咬牙说道：“皇上，王爷这是被这女子迷了心窍，但您可明鉴是非——晓月这丫头绝非寻常，为了大齐社稷，您定要将她处之后快！”

霜湛眼睛微眯，沉郁之气染上眼底，而他面上却仍带着轻松的笑容，说道：“皇上，我的这个二夫人性子素来刚烈又善妒的，举朝皆知——这本是霜湛的家务事，却让皇上这般劳碌奔波，实是霜湛大大不该——”他说着朝娄晏紫使了个眼色。

娄晏紫便以欢快又不以为意的口吻说道：“皇上，臣妾这个王府正妃都对王爷的风流韵事一笑置之了，皇上更不该在意不是吗？姐姐性子自是刚烈决绝，可是若朝中每个女子都如同姐姐这般，怕是皇上、王爷这般的人物都没法再风流了呢！”

霜演听了娄晏紫的话，倒也觉得自己再插手，似乎就是插手了霜湛的家务事了；他倒有些后悔，自己怕真是被行刺之事弄成了惊弓之鸟，听到禀报也未去调查清楚便这么巴巴地来了，如今倒让自己陷入这么不义之地，他这么想着当即打了个哈哈说道：“四弟啊，为兄怕真是心急了些，不过倒好，也算成全了你的一桩姻缘。既然你喜欢这晓月姑娘，皇兄就将她赐予你如何？”

霜湛刚刚仍是沉郁的面孔登时被一闪而逝的喜色所代替，他放开对闾烟的钳制，快步走到霜湛面前，拂起袍子下摆，作势下跪道：“霜湛多谢皇兄！”

而霜演脸上仍自带着温和笑意，望着晓月说道：“你这小姑娘家注意劲儿倒是挺大的，上次朕想将你赐给兰亭王，你倒巴巴推了去，如今这桩婚事可是如你心愿了吧？”

晓月一直是低着头的，她怕一抬头就会泄露自己内心各种肆意横流的情感：这一次霜湛或许是为了保护自个儿才无奈承认的这桩婚事，可是自个儿难道真要嫁给他么？前一世枉死的王府正妃还不够，这一辈子这般苦苦挣扎，难道就是为了做他一个五夫人么？她的手微微蜷成拳。她不甘！她不甘啊！

霜湛几乎是挨着晓月的肩胛跪着的，他感觉到她瘦弱的身子微微在颤抖着，便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揽着她的肩，在她耳边低声嘱咐道：“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他说罢轻轻放开晓月，便又对着霜演露出灿烂的笑容，“多谢皇兄成全。”

晓月一双妙目含着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却勉力不让它落下来。她从未像在这个时刻那么想念韩羽，想着他会在千军万马中带着自己全身而退，可是这个时候他在哪里？他是否能感觉到自己的不甘愿呢？

霜湛见她久久只是不回应，生怕引起霜演怀疑，当即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的脸转向自己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丫头怕是太激动，连话也不会说了。”

娄晏紫则一脸巧笑倩兮，“皇上您这么晚了还在宫外，怕是臣妾的姐姐在宫里会担心呢。不若臣妾送皇上您出府邸，可别让臣妾姐姐担心了。”

霜演倒也是欢喜娄晏紫这朵解语花，适时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当即微微一笑说道：“是啊，天色不早了，朕便先回宫了。”

闾烟好不容易策划了这么一出戏来，哪里甘心就这么落了幕，可是当下她再气得跳脚也无济于事，只能随着霜湛等人一道跪了安。

娄晏紫送着霜演出了殿。霜湛森然地望了闾烟一眼，眸子里再也不见了温情，只余怨毒。而闾烟虽是打了个寒噤，可是到底心一横，便有些对峙意味地望着霜湛。

霜湛扭过脸，便似不愿再看闾烟一眼，只搂着晓月道：“我们走吧！”

晓月便似失了魂灵落了魄，只那么茫茫然地随着他走了出去，只是经过闾烟身边的时候，她望了知了一眼，内心里的冤屈和不解便似陡然点燃，眼睛亮了一亮，似有憎恨蔓延开来，倒将那知了吓得心惊肉跳。

闾烟见着他们都是四散而走，这殿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穹顶映出她的面庞，似又扭曲的弧度，而她的心更是一点点被怨恨所蚕食，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就挥了知了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啐道：“没用的东西！”

知了捂着脸，满心委屈地说道：“我都是照着夫人您的话说的啊——”

闾烟暴怒说道：“我要的是真番话能除掉晓月，可是你瞧着现在这番话除了将我陷入更为不义的地步，可是那小贱人倒是顺了心意，名正言顺地要嫁给王爷了！你说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

知了只是“呜呜”哭泣着。

梓薯对这种卖友求荣、无端端来博了闾烟的宠而盖过自己的人，倒也不怎么看得起，此时见她被闾烟这般暴打谩骂，心里倒也是快意，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劝着闾烟道：“这种朝秦暮楚的小人，夫人理她作甚呢？莫要为她气坏了身子！”

闾烟仍是不解气，又是踢了知了一脚，方才愤愤然地离去了。

而这昭清阁，便只剩下知了，搂着双臂呜咽哭泣。

晓月本是行尸走肉一般，任由霜湛抱着走了一路，而冷风渐渐将她的神智唤了回，她骤然清醒过来，猛地挣脱开霜湛的怀抱，神情淡然地说道：“刚刚不过迫于形势，可是晓月低贱，如何敢高攀王爷大人。这事儿便是这般拖着，待皇上将南楚之事忘了，便也就了了。”

霜湛却苦笑着摇头道：“晓月啊，你便是有着倾城之姿还是绝世风采，你当我霜湛便是这般巴巴定要娶了你？这桩事扯进了闾烟，她绝对不是这么能善罢甘休的人，我便是怕若没有夫人这个名号帮衬着你，你以后在这府里行事就愈发难了！况且我好不容易去了霜演对于我的疑心，若他发现你我并无婚系，怕立刻就会怀疑起来，那么我多年苦心造诣就付之东流了。”

“可是……”晓月怎能甘心自己再活这一世，竟仍要回到四王爷的夫人这个牢笼中去，当下只是踌躇不答。

霜湛指天誓地地说道：“晓月，你我之事只是权宜，便是你成了我夫人，我也在此立誓，绝不碰你一根指头。”

晓月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兀自不信。

而霜湛却是摇头苦笑道：“你这小丫头提起来不过三两肉，这般没胸没腰的身线，你当我真是没见过女人，非还对你痴心不可了？说起来便是鱼儿和靖双，哪个长相身材又不是胜你良多？你可见我碰过她们？”

晓月吃了一惊，期期艾艾地说道：“你……你……”

霜湛甩甩手说道：“我枉负了风流之名，其实当真是冤枉的很啊！”

而她心潮自是起伏，往日她怨他见一个爱一个，可是如今却从他口中得知，徐鱼儿和何靖双都不过是他手下密探，而他更是与她们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至于闾烟和娄晏紫，只是迫于形势罢了。她望着霜湛，倒不由一时怔住了。

……

娄晏紫送着霜演出了府邸。霜演负手相询：“你觉着晓月那丫头当真无事么？”

娄晏紫掩唇一笑道：“她一个黄毛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呢？不过是闾烟借题发挥，想借着皇上您的手为她除去个眼中钉肉中刺罢了！若是皇上信了她的言语，还真是会惹人笑话呢。”

霜演方才微微放了心，月光下他望着娄晏紫清减的面庞，不由叹了口气道：“跟这么个人一道相处，你也是辛苦的很吧？”

娄晏紫陡然心惊，未料他竟会问出这么一句关心自个儿的话，微微出神片刻，方才朗朗一笑道：“你的晏紫可也是今非昔比，才不会受她欺负呢！再说若有着皇上的疼爱，便是再凶恶的人，晏紫却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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