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谢天歌（二）

子夜长得的确有些像以宁，这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

幸运的是，这张脸帮她逃离一个对女人来说是地狱一样的地方，不幸的是，她得到的所有关爱和保护都是因为另外一个人。子夜其实很感谢林姑娘，相处下来，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人，也十分喜欢她。

她对太子没什么感觉，因为自始至终，太子都把她当成另外一个人，看着她的脸，却画出了别人，子夜是个聪明的姑娘，从头到尾都只是静静地坐着，听太子讲些荒唐的话。

谢天歌对子夜而言，首先是救命恩人，她差一点就被太子妃杀了，是天歌救了她。之后又是主人，是师父。天歌对子夜很好，子夜心里很清楚，从不对她吆五喝六，教东西也相当耐心，子夜服侍天歌完全是出于自愿的。

有一回，天歌正在泡澡，子夜进去想帮她擦身，却被天歌厉声喝止了。子夜被吓到，赶紧退到一边，过了许久，天歌才说话:“你不是下人，不需要做这些事情。”

“我知道，是我自己想为公子做点事情，不然，我无以为报。”

“早和你说过，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挂心。”

“公子是不是，也是因为我的样子才收留我的？”

天歌叹息道:“这么说难免伤你，不过是事实。你不必难过，你还有大把机会，遇到真心对你的人，你很聪明，该懂些道理，不会所有人都是因为她才对你好，这世界大着呢。”

子夜的心里空空的:“林姑娘已经嫁人了，难道公子要为她守一辈子吗？您不娶妻，哪怕把我当个替代呢，我心甘的。”

天歌听到她的话，知道她是陷进去了，这张脸还真是容易惹祸，她背对着子夜站起来穿衣服，和她坦白说:“你可能看不出来，我是个女的，按照你们的概念呢，我是不能娶妻纳妾的，你真不用以身相许。我早告诉你不要对我动心，你不听劝，我也没办法。”

“您也知道子夜聪明，这么长时间，怎么会不知道呢。”

天歌正在系腰带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远远站着的她，皱眉道:“要想一直跟着我，就赶紧别有那念想了，我不自在。”

子夜点点头，泪眼婆娑的拿了天歌换下的衣服去洗。

都是孽缘啊，这个世界真是乱七八糟。

谢天歌对子夜的怜悯又多了一分，她猜子夜心里应该很难受。所以她教给子夜更多的东西，还让她跟着宁儿学管账，醉仙居是临风山庄的一个暗点，天歌想以后交给子夜，所以明里暗里的事情都交给她做，反正能给她的，天歌都给了，但是子夜心眼很实，一心只想跟着她，照顾她。

天歌想，这就是她的命吧，也就由她。

天歌和太子不一样，子夜是她偶然救的一个姑娘，天歌心里明白，把她带在身边是怕她一个人在外头会受苦，怕她会受苦是因为她长得像宁儿，不过天歌不会把她当成另外一个人，不会混淆，也完全不能替代。

萧从朝堂上退下来之后，天歌才算对他放心，宁儿往先担惊受怕都是因为他那可笑的皇子身份，如今不问事了，勉强能算是安全，他们能安稳过小日子，天歌才能安心地说走就走，南海的风，还是很让她着迷的。

临别前，她和宁儿痛快喝了一回酒，两人在云汇楼顶上席地而坐，搬了大大小小十几坛酒围着，也不拿酒杯什么的，小罐子就抱着喝，大坛子就用酒勺喝，以宁问天歌：“南海长什么样子？”

“海嘛，广阔无垠，波涛汹涌呗。”

“我也想去看看。”

“去啊，现在也不是什么王妃了，想去哪儿就去呗。”

以宁低头笑笑：“我这辈子，最羡慕的人就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什么都不怕。”

“你怕什么呢？”

“路途艰难，体弱多病，家人牵挂，好像回家来就变了，特别怕给人添麻烦，怕别人为我担心，我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性子，我以前什么样儿，你还记得吗？”

天歌笑笑：“你没怎么变，是环境变了，咱们在山里的时候谁会担心我们啊，磕着碰着都是自己上药，咱们开始给他们做饭你就是自己煎药了，这里不一样，围着你的人越多，越迈不出步子，会好的，萧兄他，还算懂你，他知道怎么让你高兴。”

“你说，他这样是为了我吗？”

“是为了你，也为了他自己，人都想过得舒服，你说是吧。”

以宁点头，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醉了，就靠着天歌的肩膀说：“要好久见不到你了，我会想你的。”

“嗯。”

“没给你备什么，做了两套素纱的衣服，别忘了带着，南边儿又热又潮，我配了些木棉砂仁茶，都包好了，你也带着，日常要喝，不然又起疹子，记得啊。”

“嗯。”

“别又一待好几年，早点回来。”

“嗯。”

“你不肯带子夜一起去，就让她住到我这儿来吧，我这人多，省得她一个人在醉仙居冷清。”

“好，我告诉她。”

“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回家去待待，我想家了。”

“好。”

天歌是以宁心中的英雄，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如果萧不是一个那么好的男人，她可能终会有一天明白她在天歌心目中的分量，就是这个样子，两人也算是相守一生了。

天歌仰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圆得像个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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