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覆水难收
昏黄的灯光下，风逸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
“王爷，您吃点东西吧！从宫里回来就一直坐在这儿”楚昱站在一旁左右为难。
“放下吧！等饿了，我就会吃的！”他轻声说着又为凌织夏拢了拢散落下来的头发，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她似的。
“昱，你说她会醒过来吗？”
“……会！小凌姑娘一定会醒过来的！”他还是不习惯叫她“凌姑娘”，可又不能逾越了，几天下来，整个王府的人都把她当主子看，也许不久之后，她真的要成为这里的王妃了，为什么还不死心呢？
风逸又恢复了沉默，一直到楚昱送来的晚膳放凉，温热，又放凉。他还是坐着，不吃东西也不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床上沉睡不醒的她。楚昱暗叹一声，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般毅然离开了王府。
“为什么你还不醒过来呢？就算你伤心也好，难过也罢，总该说个清楚。有多少人为你担心，你知道吗你不是要走吗？醒过来我就还你自由，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也可以见你想见的任何人，就是不要这样折磨我”他自言自语地呢喃着，“如果你敢不醒过来，我就让那些人全都付出代价，风祈颢首当其冲不想让他死，你就快点醒过来啊就算我求你好不好？”
他握紧她的手，将脸埋进她的臂弯，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她的手心里。似乎是被那温热的泪水灼到了，她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如获至宝般喜出望外。
“织夏？织夏？！你醒了吗？”
“……”回应他的，依然是无边的沉寂，但他还是抱着希望继续等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
五个时辰过去了，她还在沉睡着，丝毫没有要转醒的迹象。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不醒过来也好！这样你就能永远陪在我身边了，不然你一醒过来，又要回到他的身边，那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就这样留在我身边，等我报了仇就来陪你！”天意弄人，他和她如果注定只能一起死而不能一起生，那就由它去吧！
天已经亮了，他站起身活动一下早已麻木的四肢。昨天那样无礼，今天想必会有一场暴风雨等着他吧！
“我要去上朝了，所有的一切今天都可以做个了断。你要等我回来”说完，他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转身走了出去。
昭贤宫外，一个僵直的身影正对着大门跪着，路过的宫女、太监有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的则毫不理睬，视若无睹。小路子再次走了出来：
“楚侍卫，你还是走吧！”
“不！太子不答应，我是不会走的！”只要能让太子去救她，他做什么都愿意。
“太子爷还没起呢，你这又是何苦？”小路子为难地说着，走也不是，回去也不是。
“……今天早上就是最后期限，我不相信，太子爷真的无动于衷！”连他都可以这样做了，更何况是已经和她谈及婚嫁的太子。
“回去吧！他应该也是真的死心了！”秋妃突然现身。
“……娘娘！”
“命由天定！如果他们命中注定有缘无份，你是勉强不来的！”
“可是王爷他……”
“每件事总要有个结局的，就算很凄惨，老天也会给他们一个交待的顺其自然吧！”秋妃仿佛也在一夜之间悟透了人生，说出的话老气横秋，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脱俗之气。
楚昱站起身，忍着浑身的不适，正要离去，风祈颢突然走了出来。
“太医真的说今天早上醒不过来，就会”
“是，太子，求您去救救她吧！”楚昱紧张地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他飞快地身着东方跑去。楚昱的脸上泛起释然的微笑，那里有道宫门，门外就是她所在的靖王府，他终于想通了，是吗？
风祈颢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冲到了“沐雪轩”的二楼上，她就躺在里面，马上就可以见面了，他反倒退缩了。他不想她死，没错！但过去的事真的可以让它过去吗？他还可以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面对她吗？不可能了吧！伤害已经造成，不是谁说没发生过就真的可以释然的，正因为太过在意她，所以才对来自于她的伤害无法忘怀。
终于，他轻轻地推开了房门。走到床边，看到她的一刹那，他终于明白灵的话中深意了。算来也不过五天而已，她竟然憔悴到如此地步，脸色苍白得比阳光还要刺眼，整个人都仿佛已经死去多时了。他慢慢地把手伸向她的脸，曾经美好的回忆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闭月羞花楼
清风林
昭贤宫
当初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她永远开心，可为什么，害她变成这样的人也是他呢？
他在床边坐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为什么不醒过来呢？楚昱为了让我来见你在昭贤宫外跪了整整一夜，他对你很好，是吗？曾经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你、对你最好的人，可这几天我才发现，竟有那么多人关心你，而且他们的关心绝不亚于我你真的很幸福！从第一次见面，你放走那个偷我银子的人，我就知道，你很善良！既然如此，你忍心继续折磨那些关心你的人吗？”他的语气由温柔逐渐变成如冰凌般的冷漠，“如果是因为我，完全没有必要！以后我会忘了你，不会再有任何关于你的记忆，当然也不会恨你”他漠然转头看向窗外已经开始落叶的大树，不曾发现，她的眼角有灿若星芒般的泪珠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楚昱以为自己快要变成化石了，风祈颢还没有出来。
“……我要走了！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你要保重！”他深深地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她，终于移开视线，站起身走了出去。
凌织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悄无声息地，泪珠一颗颗滚落下去。说什么不会恨她，永远忘记她的惩罚比起恨她不是更残酷吗？这就是老天的报应吗？原来注定不会有幸福可言的人，觊觎了不该拥有的东西的惩罚，竟然是如此撕心裂肺的痛。
突然，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她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楼下的他，已然在楚昱的陪同下向外走去。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他，可始终还是可望而不可及。
“颢”她在心中呼唤，喉咙却发不出哪怕是一丝丝的声音，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蔓延过脸庞，视线也模糊到根本无法辨清那两个人影中哪个是他，可她依然不顾一切地冲下了楼，甚至差一点失足摔下去。眼看着一切就要结束，再也不会有下文，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追，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大门外马车已然远去！
不！她不要就这样放弃！她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像疯了一样紧紧地追着那辆并不怎么熟悉的马车，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上它！可是马车终究还是越离越远，越来越小突然，她双脚一软，摔倒在地上，眼泪疯狂地流着，奈何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是天意吗？为什么两个人相距如此之近却还是就这样擦肩而过？
“小凌！”楚昱心痛地追上来扶起她。看到她跑出来，本来是很高兴的，没想到她却是为了他。看着她和自己擦肩而过，奔向他的马车，眼里根本就没有自己时，他的心情要怎么来形容？看着渐渐消失的马车，她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般哭得昏天黑地，却没有一点声音。
早有下人发现她醒过来，带了太医追到了大门口。
“小凌姑娘，让太医为你把脉，回去吧！”他柔声劝着，扶住她不住颤抖的肩，重新回到“沐雪轩”。
“凌姑娘的身子已无大碍，只是昏迷这几天没有进食，导致气血虚弱，嗓子不能发音也是症状之一，只需开几付药好好调养一下便可！”卢太医一边为她把脉，一边说着，另一只手还时不时地捋捋自己那早已花白的山羊胡须。
“多谢卢太医！”楚昱起身送他出去。
“不必了！老夫这就去开药方，让下人们马上去熬！”卢太医提起医药箱在楚昱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凌织夏一动不动地躺着，眼泪已经止住了，但心却冰冷得似乎不会再有一丝温度。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未来一片黑暗！比起难过和伤心，她感受最多的是绝望，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不会幸福，十八年来承受的磨难还不够多吗？为什么重生之后还是得不到幸福？
楚昱送走了卢太医，重新回到她面前。
“……太子他，知道了真相是吗？”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
她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
“这几天，王爷一直守着你，他对你是真心的！如果可以，还是考虑一下吧！做个王妃，比太子妃应该要好一点”他敛下眼不再看她，从自己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心间，虽然痛，但必须这样。
人总是这么奇怪，明明不是这样想，却要违心地强迫自己这样说。
“……”她还是沉默着，听得出神，心中却不以为然：
王妃？她好像不曾说过要做风逸的王妃吧？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她不选风祈颢就该选风逸？皇室的人，一个个都高傲得要死，认定的事情绝不轻易更改，就算明明知道是自己错也不改正。骄傲、自大、目空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不惜牺牲一切这种人，在她看来，应该统统拉出去枪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也不是白说的，他们凭什么就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风逸、风祈颢、风灵、南宫烁、南宫月莹、云婉他们哪一个不是拽得没边？男的狂傲、自负，女的刁蛮、任性，这就是皇族的悲哀！数代英明之后，必将会有越来越多的纨绔子弟出现，而当所有的皇位继承人都成这了副死德行之后，这个王朝也势必走向灭亡！
楚昱在心底叹息一声，扭头看了看外面的景色，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正适合晒太阳。
“出去走走吧！药熬好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这次她不再不理不睬，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他高兴地扶着她来到了王府中的后花园。入九月份，菊花已然开了！抬眼望去，满眼都是金黄色，美得像童话故事中的金菊花园。她的脸上带了一层笑意，脑海中不期然地想起穿越前看过的一部很火的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想到这里，她的笑意更明显了。
风逸刚进府就拦住了一个丫环。
“凌姑娘现在在哪儿？”听说她醒过来，他丢下一堆国事就赶回来啊，再一次把皇帝和一群大臣丢到一旁去了。这会让风骥很不高兴，他知道，但他顾不得那么许多，本来是抱着轻上傲慢之罪去的，原以为自己可能就回不来了，没想到皇上只字未提，只是说边关的事，原来他还惦记着让他去巡边呢！
他快步走向后花园，心中的喜悦无法言喻，这一刻已经没有任何事情比她还重要了。哪怕是天下的人都死光了，只要确定：她重新活过来，健康地活着，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可是当他满心欢喜地来到花园时，他看到了什么？
她和楚昱并肩站在一片金菊前，他英武不凡，她笑意盈盈，两个人看起来好开心，好般配，好刺眼！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风祈颢不再喜欢她，她的心应该只属于他才对，为什么又出现一个楚昱？
“回去吧，药应该熬得差不多了！”楚昱温柔地提醒她。
她再次点头，两个人并肩往回走，偶然一抬头，她看见了愣在那里的风逸，也不禁一怔。
“……我以为，除了风祈颢，没人能唤醒你，没想到，昱竟然也可以！呵是不是太可笑了？！”他的笑容掩饰不住无边的落寞和痛楚，楚昱微微一怔，心中已然明白他为什么误会了。
她也听出他暗含的讽刺意味，知道他在吃醋，但她就是不想解释。说到底自己会走到这一步全都是拜他所赐，而他呢？除了会守着她之外，根本不曾努力试过让她醒过来。昱为她，可以在昭贤宫外跪一整晚，他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竟还在这里指责别人，最可笑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她不理会他的话，径直往前走，也不顾楚昱是否跟上了，独自一个人往“沐雪轩”的方向走去。
她的行为彻底地激怒了他，原来在她眼中，他竟是如此微不足道，连一句话也不屑说吗？他快步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走。她用力地挣扎着却根本无济于事，他的力道好大
说不出话的她只能拼命挣扎，可他还是握着不肯放手，力道竟然越来越大。她感觉自己的腕骨都快要被他捏碎！看她又气又痛的表情，他更加生气：即使那么痛也还是选择不开口，不理会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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