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小跟班
梅雨季节快到了，窗外云雾缭绕，层层叠叠的云，一团缠着一团，跟棉花糖似的。
这家医院周边环境很好，依山傍水，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
小时候，每到这个时节，院长都会带着他们去摘梅子。
虽然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但枝意清楚记得，她那会儿有个小跟班，又瘦又矮，也不爱讲话，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就只喜欢吃梅干。
作为他的老大，一到摘梅子的地方，她就自告奋勇地爬上墙，说要给他摘个一卡车回去。
虽然院长一再强调，因为刚下过雨，台阶，墙砖，还有一些石头表面都很滑，让他们爬上去的时候小心点。
但枝意根本不听，跟个野人似的，自作聪明，直挺挺地站在上面，自以为找了个最好的位置，伸长身子，用手去够。
当时底下一帮小朋友，纷纷夸她真厉害。
她越听越飘，手也伸得越来越长，一个没注意，脚底一滑，就滚了下去。
带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小跟班，一起摔到地上。
坐在他身上，疼倒是不疼，就是牙齿磕到他的嘴唇，把他的嘴唇敲破了。
流了好多血，乌泱泱一片，看着特别渗人。
围观的小朋友都说他被砸死了。
枝意也慌得不行，不想梅子没摘成，还把人给搞死。
于是她也顾不得自己的手掌被擦破了，急里忙慌地抬起头，检查他受伤的地方。
但小跟班的眼珠黑漆漆的，跟个玻璃球一样，直直地望着她，问她有没有事。
枝意摇了摇头。
身边又有小朋友说，“你怎么还压着他呀，他现在是病人，你不能这么对他。”
“哦哦，对不起。”枝意懵懂地应着。
这才反应过来。
立刻手忙脚乱地想从他身上离开。
但她刚撑起手臂，小跟班就又把她拉了回去，“牙齿不疼吗？”
“不疼的。”
看起来反倒是他更疼一点。
“刚刚为什么爬那么高？”
“摘梅子啊。”
“为什么要摘？”
“你不是喜欢吃？”
枝意瞪大眼，搞不懂他怎么净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要不是这个漂亮得好像小王子似的小跟班，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吃梅干，她也犯不着为了讨他开心，那么拼命。
说起来，这也是她第一次爬这么高。
谁承想逼没装到，还翻车了。
想到这儿，枝意没忍住，捏了捏他大白兔奶糖似的软绵绵的脸蛋，“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你看，有老大好吧，不管你想要什么，老大都能给你弄来！所以说，当我的跟班，你不亏。”
听到她的话，小跟班愣了下，接着红艳艳的嘴唇甜甜地往上翘，“嗯。”
……虽然因为流着血，看着怪恐怖的。
但这是小跟班第一次名正言顺地承认她，枝意的心情异常美妙。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太久，就有小朋友把院长带来了，看他们这样，立刻把他们拉开。
枝意低着头认错，余光去看小跟班，发现他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
跟看他最爱的梅干儿似的，布灵布灵。
枝意垂下脸，笑得格外开朗。
想到以前，她总能很放松。
看了眼还在病床上昏睡的院长，拿起热水壶，打算去外面接个水。
走到一半，看到有个人坐在地上。
形销骨立，瘦骨嶙峋，不大的病服套在她身上，好像个空壳子，底下什么都没有，异常空旷。
枝意甚至怀疑，随便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
头发花白，露在外面的手臂瘦得不像话，整个人像快散架了一样，使了两次劲，都没站起来。
枝意走过去，想扶她一把。
但走近了才发现，这人居然是谢长荷。
自从上次谢长胜的葬礼后，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她。
没想到她的身体已经差成这样。
她捏着她的手腕，除了干巴巴的骨头，根本摸不到一点肉。
而且她的精神也很不好，连人都认不出。
看着枝意，眼神浑浊，浑浑噩噩的，说不出话。
枝意不免有些唏嘘，“你的病房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孩子？我的孩子……”谢长荷答非所问，“我的孩子很乖的，不哭也不闹，我还没见过他，他就没了，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去哪儿了！”
说到一半，谢长荷忽然激动起来，左右掏着自己的衣服口袋，开始找孩子。
她的神经有些混乱，或者说，被什么东西困住，根本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枝意复杂地看着她。
据她所知，谢长荷一直没嫁人，更没孩子，搞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这样。
正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谢长荷忽然抬起眼，目光锋利地射向她，“许枝意！”
“？？”枝意被她看得头皮一麻。
一整个大震惊。
这人是在跟她演什么韩剧吗？多重人格？
她刚想松开她的手，忽然被她反抓住。
或者说不是抓，而是抠，细长的指尖陷进她的肉里，跟针扎一样，格外刺痛，“你这个毒妇，害死我哥还不够，现在还想来害我！居然跟踪我到这里，怎么，你是想趁我睡着，偷偷给我打针，让我直接醒不过来，好拿着我哥的钱肆意挥霍？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这个杀千刀的，这辈子你都别想好过！”
救命，又演上复仇剧了。
枝意不得不感叹，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减少。
谢长荷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既然她反应这么大，枝意也不想自讨没趣。
总归在医院里，有医生护士负责她的人身安全，她不想再淌这趟浑水。
抿了抿唇，松开她，转身就走。
然而她刚动，就又被她拉住，“你是不是心虚了？被我戳中了痛处？哼，想跑，你想得美！走，跟我回家，和妈说清楚，说你就是个两面三刀的贱人，嫁进谢家就是为了我哥的钱，走！快跟我走！”
这种时候，谢长荷的力气又大得跟个蛮牛似的，一下子把枝意拉出去好远。
枝意的眉头越皱越紧，忍无可忍，一把甩开她，“你少发疯，我没空陪你在这儿演戏，既然你总说是我害了你哥，我谋财害命，你就拿出证据来。只要你把证据甩我脸上，我肯定二话不说收拾东西走人。但在这之前，少来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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