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我们好好的
第二天就是除夕，年味越来越浓。
枝意虽然没有出门，却还是从网上感受到了热烈的氛围。
就连常常打开的社交软件，背景都变成了大红色。
楼下阿姨在准备今晚的饭菜，时不时能听到她们讨论今天的菜价。
一个说吓死人了，一下子涨了好几倍，连白菜都要买不起了。另一个说那也没办法，儿子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得给他们做点好的。
明明是抱怨的话，却连尾音都带着甜。
枝意忍不住想到自己。
所有人都有家，只有她没有。
她最近看窗外的时间越来越长，怕再不看看，会忘了这个世界长什么样。
早上院长打电话给她，说这段时间身体恢复得不错，医院批准她回家过个年。是侄子来接的她，那个小男孩，自从开始工作后，对她孝顺了不少。还说她哥一家也对她很好，让枝意别担心。
枝意浅浅地应着，没说什么。
她知道，院长这人向来报喜不报忧。
就算别人对她不好，她也只会记得好的方面。
她其实还挺羡慕这种性格的。
宽恕别人，放过自己。
那不代表软弱，而只是成全所有人。
可她却做不到。
恨意已经侵入骨髓，渗透在她的每一寸皮肤，这么多年，每当她快绝望时，都是靠这些苦难的记忆撑下去。
她不会轻易放弃。
阿姨的谈话还在继续，两个人已经聊到今晚的菜谱。一会儿说这里的，一会儿说自己家。
这里的食材都是由专人送来，然后由酒店厨师亲自操刀，她们只负责在一旁打下手。
从她们惊艳的语气里，可以想象晚餐有多丰富。
但枝意没什么兴趣，如果可以，她宁愿不吃。
因为她不想看到那个人。
虽然在衣食住方面，谢祁鹤对她很好，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但那种娇养，没有任何自由空间，就像对待自己喜爱的小动物，早在一开始，就设置了固定的边界。
一旦她试图触碰，就会被惩罚约束。
她挣扎过很多次，但每次都被他化解。
好像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渐渐地，便也懒得再做。
谢祁鹤这天回来得很早，给她带回一杯奶茶。
栗子口味，冬季限定。
枝意眼也不抬，“我不喜欢喝奶茶。”
“你之前不是挺喜欢的？”
“你记错了。”
他噎了下，没说话。
虽然对很多东西都不在乎，但关于她的一切，他不可能记错。
高中那会儿，有次月考结束，放得很早，谢祁鹤在图书馆里看完一本关于天体物理的书，走出来，撞到三个提着几大袋奶茶的人。
他们退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
刚想骂人，抬头看到谢祁鹤的脸，硬生生止住。
不是怕他，而只是因为他“恶名”在外。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不要命的。
惹了他绝对没有好下场。
所以虽然很气愤，也还是咬着牙忍下，看了眼溅出来的奶茶，皱着脸继续往前。
谢祁鹤没放在心上，刚准备走，忽然听到其中一个人说，“喂，你提稳点啊！所有奶茶都可以洒，就那杯栗子麻薯不行，要是它洒出来一滴，我一定揍死你！”
一个人马上答，“知道了，不会把你女神最爱的奶茶弄坏的，瞧你担心那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提的是金子。”
另一个显然跟他们没那么熟，没听懂他们打的哑谜，笑着问道，“女神？他女神谁啊？”
“高一那个许枝意咯，为了追人家，跟个舔狗似的，天天送吃送喝，就差把人供起来了！不过可惜，人家眼里只有学习，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听到许枝意的名字，谢祁鹤蓦地停下脚步。
虽然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这几乎成了他的本能反应。
只要有关她的事，总能扰乱他的心。
就这么一个小插曲，让他记了快十年。
但望着女人淡漠的眉眼，他没说什么，也不强求，弯下腰，直接把那杯奶茶扔进垃圾桶。
坐到她身边，抚着她的头发说，“等过完年，咱们一起养只猫吧。”
“不用了，我连自己都养不好，就不去祸害它了。”
枝意清冷地拒绝，视线浅淡。
他又问，“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吗？”
“没有。”
“枝意！”
终于，他沉下声，冷冷地叫她。
她这才回过头，自嘲地笑，“能实现的才叫愿望，实现不了的，只能算做梦。”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实现不了？”
他重拾笑脸，望着她，语气温润，好像两人之间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
枝意抬起眼，“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意思是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放她离开。
谢祁鹤当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但他却还想自欺欺人。
他们的谈话又进入了死胡同，他不得不转换话题。牵起她的手，揉着她软软的指腹，半是央求地说，“枝枝，今天是除夕，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桌子上放着暖手袋，他拿起来，顺势放进她手里。
然而枝意一点都不想跟他虚与委蛇。
反正她的想法完全不重要，他又何必每天过来演这种浓情蜜意的戏码，好像多爱她似的。
他不嫌恶心，她都觉得烦。
于是她猛地把暖手袋扔到地上，眼睛红彤彤地望着他，“是你不让我好！我一个人的时候，别提多舒坦，但你一定要把我关在这儿，让我像个金丝雀，没有任何自由！谢祁鹤，我是人，不是动物，不，就连动物都有外出放风的时候，可我呢？我哪儿都去不了！你这是想让我好的样子吗？你只是想让自己好！用我的痛苦，满足你变态的占有欲！”
情绪起伏太大，声音里带着喘。
谢祁鹤看着被扔掉的东西，紧了紧拳头，“我说了，过几天有个宴会，我会带你去玩。”
“你听不懂吗，我要去我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你想让我去的！”枝意眼神冷峻，懒得再和他说，指向门口，“滚，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沉默半晌，“好。”
临走前，把暖手袋捡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
因为他觉得，那很像被扔掉的他。
被人弃若敝屣，嫌弃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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