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站在你这边

　　“可是我……”

　　她想说，她真的很坏。

　　因为她刚刚居然想让别人死。

　　十几年的教育让她在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时，根本无法接受。

　　如果她是真心的，那她跟李慕芝又有什么区别？

　　但院长还是一副了然的表情，抓着她的手，慈爱地说，“我虽然老了，很多事情都跟不上这个时代，但我没有瞎，也没有糊涂，我看得很清楚，枝意，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如果有人让你不开心了，那一定是因为他做了很过分的事。不是你的错，退一万步讲，就是你不小心犯错了，我也站在你这边，相信你一定会改好。”

　　“院长……”

　　枝意扑进院长怀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幸好，她不是没有救。

　　还有人坚定地相信着她。

　　经过这段时间的反省，她其实已经想明白，但她还是有种莫名的罪恶感。因为对自己的道德约束太强，所以不希望自己有任何悖于常理的想法。

　　但那是不可能的。

　　生而为人，除了良善，真诚，亲切，一定还有自私，贪婪，欲念。

　　只是或多或少，天秤往哪倾的区别。

　　她作为一个正常人，必然有自己的偏爱和厌恶。

　　在院长的病房里坐了很久，直到她彻底睡熟，才帮她关了灯，走出去。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如果王曼妮手术没问题，这会儿应该已经醒了过来。

　　按理说她得过去看看，要不是她挺身而出，现在躺在病房的就是谢祁鹤了。

　　但她不想去。

　　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外一回。

　　她低着头，慢吞吞地往外走。

　　没想到谢祁鹤也在。

　　沉默安静，不知道站了多久。

　　看到她出来，伸出手，把她拉进怀里，“枝枝，我让你难过了是不是？”

　　“因为我，你伤心了。”

　　从疑问到肯定，枝意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掐了下，那一刻，一直被自己强压着的委屈和难过，如决堤的洪水，浩浩汤汤地把她淹没。

　　她靠在他肩上，仰起头，努力呼吸。

　　但空气那么稀薄，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没法让自己好受。

　　她梗着脖子，艰难地说，“没有，是我的问题。”

　　语气缥缈，带着水雾。

　　谢祁鹤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姑娘那么好，她一定是躲起来偷偷自责了。

　　从小到大，她就是个纸老虎，不管表面多张牙舞爪，实际上就是个敏感柔软的折耳猫。

　　心软，耳根子软，习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忽略自己是常有的事。就算现在开始注重自己的感受了，但人的本性难以磨灭，她还是那个善良的小猫。

　　受了委屈，不开心了，只会下意识把自己藏起来，偷偷疗愈流血的伤口。

　　他叹了口气，抱得更紧。

　　她其实不知道，当时那个男人冲出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怕自己保护不了她。

　　他的失神和犹豫，只是担心之后还会发生类似的事。

　　要是他反应没那么快，要是想杀他的人做了充足的准备，他还有没有把握，让她完好无损地站在他身边？

　　他不知道，也不敢想象。

　　他从未想过，和他在一起，居然是件这么危险的事。

　　“我听到你刚刚跟院长说的话了，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没有信心。我跟院长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无条件相信你，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那么好，根本不需要反思。”

　　枝意没有回答，只是问，“她醒了吗？”

　　谢祁鹤微顿，“还没，中途睁开过眼，但不知道是不是麻药的劲还没过，没一会儿又闭上了。”

　　“你去陪她吧，我没事。”

　　枝意拉下他的手，往后退了步。

　　垂着眼，看不出情绪。

　　谢祁鹤一阵心慌，还想去拉她，被她躲开。

　　枝意抬起头，扯了下嘴角，“真的，我不介意，她现在还没过危险期，你去守着她是应该的。毕竟要是没有她，那把刀就扎在你身上了，于情于理，你都应该照顾她。”

　　“阿鹤，放心，我爱你，就会坚定不移地信你。”

　　说完，枝意往窗外看了看，望着浓重的夜色，眼里一闪而过一丝苦涩，但她还是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地笑，“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我得去睡一会儿，不然明天该没精神了。”

　　越过他往电梯的方向走，走到一半，像想起什么，扭过脸，却没有转头，“对了，你也不要太累，等会儿我就来替你。”

　　“……如果她还没醒的话。”

　　枝意自嘲，王曼妮要是醒了，大概不会想看到她。

　　深夜的医院还是有些冷的，虽然里面开了中央空调，但或许是为了通风，旁边的窗户没有关。有风灌进来，卷起枝意宽松的大衣下摆，让她看起来像个无依无靠的气球，被随意地搓圆捏扁。

　　但她骨架小，愈是这样，愈显得她瘦弱。

　　谢祁鹤望着她，突然有种她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

　　熬了许久的夜，眼睛越发猩红，眼尾下坠，像泣血的彼岸花。用力攥紧垂在身侧的手，克制着自己冲上去的欲望。

　　算了，就像她说的，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或许明天，她的心情会好一点。

　　走出医院大门，枝意看到倚在车边的卫朝辞。

　　双手插兜，静静地望着她。

　　忍不住停下来。

　　没想到他还没走。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她身心疲惫。

　　所以虽然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他在等她，也不想走过去。

　　低下头，继续往前。

　　他却直接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那女的死了？还是谢祁鹤……”

　　不等他说完，枝意用力甩开他的手，用劲过猛，自己也跟着踉跄了下。稳住身子后，近乎凶恶地瞪他，“我真的很好奇，你们都是怎么做到这么轻视一个人的生命的？就算你不认识她，但看她伤得那么重，怎么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这种话？”

　　“有什么问题吗？既然不认识，我又为什么要管她的死活？”

　　听到枝意的质问，卫朝辞愣了下，但马上又恢复成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耸了耸肩，眼含戏谑，慢悠悠地问，“但是谁跟你说的，我不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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