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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阿笙摸着大头一点都不柔软的皮毛,那头狼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狗。

“王爷你叫什么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双腿来回晃荡,一点都没有京城闺女的文静。

端王看着手编的草鞋,里面裸露出的皮肤都是陈年旧伤。

少女的耳力过人,却不能完全避开所有的树枝,或许有的时候她的鞋掉了,都不能自己捡起来,只能光着脚走回来。

“祁君成,阿笙姑娘可以叫我君成。”

阿笙对着端王的方向转过脸去,“君成?好好听喔,比大头好听多了。”

木头现在肚子里空空,又听到这姑娘把王爷的名字和一头狼相提比较  ,真是眼前一黑。

端王却让木头推他回去了,他看这姑娘怡然自得,还是不要在这挡害了。

杞国其实不算太大,说是皇帝,其实就是自封的,真正来说,应该是王。

这代君王自封为皇帝,妄想称霸四邻,可一个小小的巨潞国,就打的他没有还手的力量,又怎么能不苦闷呢?

杨皇后既能干又有见解,衬得王如一个草包。淑妃柔弱如无根的藤蔓,离了王就活不了,又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怜爱?

还有王弟,先王的嫡子,这日子一长,就显得碍眼极了。

端王任何不知,就算以前不知,现在也想明白了,可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国家战败,百姓都沦为奴隶。

王死不足惜,百姓又有何错?

端王就暂时在这里养伤了,钱小六虽然不认识本地草药,好歹有个求知的心。

不懂就问,也会上嘴尝尝。

当然,每天也是在等会死和立马死之间反复横跳。

老族长替端王找来不少通晓巨潞国话的人,在这些人嘴里,大象这种生物平日十分温和。

可一旦出现在战场上,全身披甲,他们就是恐怖的杀神。

那藤甲用刀砍都费劲,大象看似笨重,实则跑起来很快,人和大象较劲,是打不赢的。

所有人都是这个口径,大家都不认为能打过。要是巨潞国人多,可能这里就人人说嗲嗲的话,趴在地上跪拜国君了。

端王也无可奈何,想要战场上士兵克服恐惧,直面庞然大物,谈何容易。

就是自己,也是在夜袭中乱了阵脚,帐子被掀开的那一刻,他也是想逃的。

他可真是个懦夫。

阿笙能听到在这些嘈杂,聒噪的声音里,有一颗心在寂寞的跳动。

又忧伤,又苦恼,每一次跳动,都充满了苦涩。

阿笙着迷的听着,这个声音她以前从未听过。

其实老族长一直以为阿笙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以前确实是。

可最近几年,阿笙发现自己在光线特别充足的时候,贴在大头的毛发上,她能模模糊糊看见那只狼眼。

她谁都没告诉。

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盲女大夫,和一个能模模糊糊看见东西的孤女,前者更能苟活。

端王在钱小六的折腾下,总算身子好了很多,太医医术更高,就是随时都能听从王兄的话,给自己致命一击。

“阿笙姑娘,你在做什么?”

端王身子好多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合体衣裳,虽然略带病气,但人真的精神多了。

阿笙蹲在一大片杂草中间,她瘦弱的后背,骨头凸出,一张面皮还是那么红。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只小兽藏在草丛里。

她转过脸来,一点都没惊讶,还招呼端王也过去。

木头就看着自家金尊玉贵的王爷,没有任何顾忌的,也蹲在了那里。

端王注意到阿笙的手上都是划痕,有一道是新划的,隐隐渗出血丝。

“阿笙,你的手出血了。”

“我知道,我闻到了。”

她嘴里答应,手下却没停。端王蹲在杂草丛里,今年雨水充沛,草木繁茂,他们二人蹲在这里,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

“阿笙,你在做什么?”

阿笙身量不高,她向端王摆摆手,示意他的耳朵靠过来。

风儿轻轻吹过草丛的尖叶,虫子唰唰爬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我在找迷药,到时好割下他们的的宝贝。”

端王的瞳孔一下变大了,哪怕蹲在这里,十分不雅,他依然保持仪态。

“族长外公不允许我不守族规,他想让三个人给我送花,到时晚上一起来,两个人压住我……”

阿笙感觉自己的嘴巴被一只温暖的手盖住,君成的衣服上味道好好闻。

端王的眼睛里翻滚着怒火,可他的语调依然温柔。

“你不愿意,我可以帮你。”

阿笙摇摇头,端王低下头看着她的发顶,耐心的问道,“族长是你外公?他为何这样对你?”

“他只有我娘一个女儿,我娘不想听他的话,就跑了,嫁给我爹。”

“他给我娘捎信说他病了,爹是个大夫,不忍心看到他病死,我们就回来了。”

端王仰头看看天空,这天地看着好大,其实也就是眼前的这一片天,逃不过,走不了。

“你爹娘不是自己死的吧?”

阿笙手里摸到一颗药草,她开心的扔进随身带到腰包里。

“族长把他们勒死了,从那后,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端王自己打量身边少女的脸,没有悲意。

“你为何不哭?”

“啊?”

阿笙有点茫然,“我很想爹娘,但我哭不出来,好多事我都不记得了,族长说这样最好,以后我就是合格的族人了。”

端王久久都说不出话来,族长为何这样做,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道吗?为了维护那虚无的权威,还有为了财产不流失。

亲手勒死女儿,也没有什么吓人的。

端王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像说故事一样,简简单单的把他的事说给少女听。

“那个人永远都想不明白,为何别人这样对他。”

阿笙放了一颗叶子在自己嘴里,她安慰道,“想不开别人为啥这么做吗?不用想啊!我跟你说,想多了头会疼,心也疼。”

“你看他们开开心心,就那个人病的要死,说明那两个人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一阵大风吹过,吹乱了阿笙额前的碎发,也吹散端王眉眼的阴郁。

是啊,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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