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唐文山站着好一会儿，樱绯的未婚夫婿？本王？
大盛只有一个王爷，就是当局的掌权者摄政王萧翎，难道眼前的人就是萧翎？
哪怕远在扬州，也对摄政王的阴鸷狠戾早有耳闻，唐文山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瑟瑟发抖下跪行礼：“草民拜见摄政王。”
萧翎站在唐府门前，玄色大禅卷起微凉的秋风，冷眼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舅舅，淡淡道：“不必多礼，本王是陪同未过门的王妃回乡省亲。”
寒暄几句后，舅舅恭敬迎他们入府，吩咐下人们赶紧备宴款待。
许樱绯见到了卧病在床的舅母，她眼窝凹陷、双颊坍塌、瘦得只有皮包骨。
“舅母。”
若不是听到声音后，她勉强张了张眼皮，就这么看着，床上的人一身死气，几乎感受不到活人气息。
服侍她的侍女站在一旁抹眼泪，小声道：“夫人说不出话，但她知道表小姐回来了……圆了她的遗憾……这些年夫人其实一直心存愧疚，尤其是能说话的时候，经常在念叨表小姐……说希望表小姐能原谅她，否则无言面对表小姐九泉之下的父母……”
可能说不上悔恨，只是人之将死，开始对鬼神惧怕，希望得到她的谅解，觉得死后能少受些罪。
许樱绯站在床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牵住了舅母的手。
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更何况怎么说也还是亲人，如果能让她走得开心些，何乐而不为呢？
她说：“舅母你不必歉疚，这些年我在京城在永安侯府过得很好，老侯爷老夫人视我如亲生，兄长也对我百般维护。”
舅舅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她身后，声音沉稳：“是啊，绯绯还是准王妃，夫君是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呢。”
许樱绯看到舅母眼角流出一行清泪。
舅舅上前替她拭干眼角的泪，开口竟是：“你可以放心地去了……”
许樱绯愣了一下，问道：“舅舅，没有医治的法子了吗？”
舅舅摇头：“是痨病，全身疼痛，每天咳得喘不过气，到现在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咳了，但还是痛的，与其每天受苦，不如走得痛快些。”
印象中舅舅很宠爱舅母，府里所有事情都是舅母说了算，否则当年也不会任由舅母赶走她。
舅母嘴唇一张一合，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舅舅拍了拍她只剩下骨节的手，“放心，你想说的话我都会告诉绯绯。”
唐府庭院的青色大缸里养着荷花，此时已经凋谢，只剩下绿中泛黄的荷叶，两只红色的小锦鲤在里面畅快游着。
许樱绯没想到这两个大缸还在，她来舅舅家是夏天，总喜欢站在小凳子上玩缸里的水，那时候舅母常抱着出生不久的小表弟在旁边喊她小心不要掉进缸里。
舅舅和她站在庭院前。
“樱绯，这些年舅舅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你过得不错，但心里始终不放心，现在终于亲眼看到，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
许樱绯弯了弯眉眼，露出好看的笑容：“舅舅呢？这些年过得可好？”
其实从进来就感受到这座府邸的颓败与沉郁，如果朝气蓬勃，她同样能感受到，应该是跟舅母的病有关，整座府邸都笼罩着忧伤与悲痛，下人们脸上也少有笑容。
她都知道，但多年未见不甚了解，没有别的话可说。
唐文山点点头，随后道：“樱绯，我和你舅母商量过了，等舅舅百年后唐府的家产都归你，虽然这些年唐氏生意没以前你父母在时那么好，但在整个南方也还是首屈一指，也不用你亲自打理，舅舅这些年会多找几个掌柜。”
许樱绯大吃一惊，急忙摆手：“舅舅，不用的，我不缺这些。”
唐文山只是笑：“小山去世后我和你舅母就没有再要孩子，这些东西不给你，也没有别人可继承。”
许樱绯微微张了张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尤其是这种一方望族。
虽然这种话有些越界，可她多少算是唐家的一份子，有些话该劝还是要劝。
“舅舅，你还年轻，还可以要孩子。”
舅舅摇头：“人这一生，并不完全是为了传宗接代，若对生下来的孩子没有爱，不如不要。”
他侧过脸看着许樱绯：“我代你舅母跟你道歉，她当年丧子过于悲痛，才作出那样的事情，舅舅不是个合格的舅舅，也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我眼睁睁看着你孤零零远走他乡，又眼睁睁看着你舅母沉溺在丧子之痛中走不出来，什么事情都无能为力，即使为了传宗接代勉强生下孩子，又能给这个孩子什么？况且……”
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苍老气息的舅舅道：“若是纳妾生子，就真正断了你舅母的所有生存信念，我做不到。”
唐文山道：“你跟舅舅来，我带你去看看现在唐家的产业单子。”
“不看了。”
许樱绯连父母留给她的东西她都嫌难以打理，又来一批。
唐文山微笑道：“没事，反正以后还有时间。”他脸上仍旧沉郁：“茵茵，你真的打算嫁给摄政王吗？虽然他位极人臣，但听说……”
舅舅眼神闪躲，声音放低：“不管怎么说，你要记住一件事情，没有什么比自己内心感受更重要，要是做王妃只是表面风光，背后受苦，那你便回扬州来，唐府家大业大，养你没有半点问题。”
许樱绯笑：“知道了，舅舅。”
府里传了晚膳。
许樱绯和舅舅去到膳厅的时候，顾知亭和萧翎已经在那儿了。
虽然多年未见，但毕竟血脉相连，许樱绯和舅舅聊了一阵后与他熟悉热络起来。
唐文山说出东道主常说的话：“若是有时间，在扬州多住几天，樱绯，你难得回来，族里的亲戚都去见见。”
许樱绯悄悄看了一眼萧翎。
他正慢条斯理喝汤，没说话。
“不了，这次时间赶，等以后有时间了，我再专程回来一次。”说完又道：“舅舅若是有时间，也可以去京城看望我。”
她说完，唐文山的眼神却越过她，轻轻在对面的顾知亭身上扫了扫。
顾知亭抬头，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嗯，舅舅若是得空，多去去京城。”
席间其乐融融，萧翎忽然举起酒杯敬唐文山，眸光懒洋洋看着许樱绯：“茵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多年，竟然从未提起你还有个舅舅，要不是本王跟来扬州，还不知道你尚有除顾小侯爷以外的亲人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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