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毁诺

冰裳只能折返回来，自己为他包扎，她似乎想强忍住泪水，但是萧凛还是能感受到滴在背上的眼泪，他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待冰裳为他包扎好，他又把冰裳拉入怀中，轻轻为她擦去泪水：“是我不好，不该这么吓你。”冰裳摇摇头：“殿下知道的，我只是眼皮浅，存不住泪，其实并不怕这些，每天在外头医棚里，比这些严重的也见过。”

萧凛知道她是有意说笑，也勾了勾嘴角，只是有有些难受。这些日子前线吃紧，他们虽然勉强扛下，但是长期来看，局势并不乐观。

他有些试探地捧住冰裳的脸：“冰裳，战场凶险，万一我战死，你不必为我守节，另寻一个能真心待你的人。”

冰裳把脸埋进她手中，她的眼泪也烫在了他的手掌：“殿下，当日我们不是说好，无论甘苦，都要一起承担吗？

如此乱世，我并不怕死，只要殿下不抛下我，我愿意与殿下同死。”萧凛说不出话来，只能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身负责任，不惜此身，也算得上对的起盛国，唯有对冰裳，他亏欠太多，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弥补。

他们沉默一会儿，各自收敛好情绪，冰裳才又开口道：“殿下，还有一事。她引萧凛来到帐中她的桌边，自出征以来，她帮忙筹措辎重，在帐中哟自己的书桌。

“我们在此驻守日久，中途还有轮换增援不断赶来，虽然之前准备不少，可粮草消耗很快。

这半个月来，朝廷没有补充，我用已用叶府和王府银两去加紧筹措，可是也无法支撑太久，可否上书陛下，让朝廷尽快送来。”

萧凛握了握拳，深叹口气，他知道此举是父皇忌惮于他，他征战日久，又有冰裳为她保全后方。

如今军中他的威望如日中天，更兼父皇之前治下太过严苛，导致人心浮动。可是他从不曾有过不臣之心，更何况如今两国交战，盛国还在下风。

他不愿再用这样的事让冰裳着急，只温声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来想办法。”又道：“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我还有事要去前头商议，你不必等我。”冰裳只能又送他出去。

萧凛自己拟好了折子，只是还没等他送出，朝廷御使已到了战场，萧凛只以为是朝廷终于送来补给，亲自前去迎接。

冰裳还不知道前面的事，她还在医棚忙碌，前头突然有人来传，萧凛让她去大帐。冰裳进来时，帐中只有萧凛与庞宜之，显然是众人刚刚议事散去。

冰裳见他们脸色都不好，不由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萧凛勉强收敛神色，微笑道：“是好事，父皇派来御使，也送来了补给。只是如今战场凶险，我想让你和他们一起回京。”

冰裳急得一下绕过桌子，来到萧凛面前：“殿下，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不想回去！陛下与皇后娘娘从来不喜欢我，不过是要以我为质，牵制殿下。”

萧凛却避开了他的目光，他声音干涩：“冰裳，御使带来圣旨，必然要带你回去。”

冰裳脸色一滞，她落下泪来：“我必须得去，是不是？皇上必然以粮草要挟，而殿下已经答应了，宁愿放弃我。”

萧凛自然也十分心痛，只能勉强安抚道：“你不要害怕，回宫后看在我的份上，父皇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待战局稳定一些，我再想办法派人接你。”

冰裳声音如冰：“殿下不必搪塞我，陛下既然已有疑心，必然要将我看押起来。如果战局缓和，不需要殿下支撑，凭皇上疑心，你我又能有什么下场？”

庞宜之在一旁欲言又止，他下山以后，一直跟随在萧凛身边。也见证了他与冰裳的种种，站在萧凛立场确实为难。可是对于冰裳来说，这样的决定也太残忍。

冰裳再次开口：“殿下，您真的要同意皇上的提议吗？如今您掌握大军，却因为粮草之事受制于朝廷，皇上如此不义，殿下何不…”

她未出口的话被萧凛打断：“冰裳！我是萧家子弟，是盛国的太子。君臣父子，父皇有令，我不得不遵从，更从没有一点别的心思，这些话不要再提了。”

冰裳并不退缩，她直视萧凛的眼睛：“殿下到底是萧家的太子？还是盛国的太子？殿下如此苦战，要保全的的究竟是萧家皇权，还是盛国的江山百姓？

这么多年，我苦苦支撑一个粥棚，眼看着流民越来越多，朝廷赋税却从未减免，京城里还是只有歌舞升平。

这次大战，也是皇上不顾后果，执意出兵。如今将士在前方死战，朝廷却能用粮草威胁主将。

殿下，我知道你心中有忠义，可如今您也该睁开眼看看，您要效忠的到底是一把龙椅，还是盛国上下活生生的百姓。

我知殿下心性，为了大义，可以悍不畏死，难道我就怕吗？我怕的是是我们可以一死了之，徒留残存的将士再受朝廷迁怒忌惮，怕的是兵败如山，盛国上下百姓如覆巢危卵！”

萧凛上前握住她肩膀，冰裳戳破了他最不愿面对的现实，可是他确实做不出造反的决断。

他只能哀求般地劝道：“冰裳，我知道你的委屈，可是做不到对父皇举刀相向。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只要阵线稳住，我们就有与澹台烬和谈的筹码，到时候我就能抽出手来，处理朝中之事。”

冰裳听他说话，却只是闭上眼睛，她转过身去，伤心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殿下既然已有决断，我不能再说什么，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她自己掀开帐帘出去了，萧凛没有追出去，他此举确实是牺牲冰裳，换来一时安稳。

庞宜之只能在旁边深叹一口气，他之前算出萧凛秉性，本能成为治世明君，一直跟随左右，如今却有天外之人，坏了因果。可是他也无从劝起，踏入仙途以来，头一次觉得这般无力。

（我觉得这样才能叫做兰因絮果，两个本来有相同理想的人，因为现实原因做出不同选择，走上不同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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