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尾牙大会
戊戌八年，历城破。
雪盈还记得当年城破的惨象，大火吞噬着她生长的宫城，那些胆小之辈抱头鼠窜，敌军依旧不放过宫城的任何角落，到处搜索着。
而她和母亲夺在地上密室中，和许多不愿离开历城的民众们呆在一起。
“我儿，历城破，我们这些垂死挣扎的人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可是，历城到底是存在的，她存在于每一个深爱着她的人的心中。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历城永远都在。一会儿，我们会为你打开一条活路，但这条活路，荆棘密布，能不能脱险，还要靠你自己。”
“母后……”
雪盈开口，她想说，她不走，她要陪着历城共存亡。
可是，王后却不想听她说这些。
“你要记住，历城的人民不需要你为他们报仇，他们想要的只是你活着。”
王后轻抚着雪盈的脑袋，火光中那双眼眸充满了慈怜。
“我儿，无论前路多么艰险，我都希望你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你的生命，是由整个历城人民的鲜血换来的。哪怕你沦落到烟花之地，也要继续活下去。”
说完，王后将搁置在一旁的古筝递给雪盈。
“我知道，我儿的筝曲可称为一绝，与其给你钱财，还不如给你能挣钱的工具。带上它，离开吧。”
后来，雪盈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逃出来的，她只知道，那些场面太过残忍，不知道有多少子民血肉模糊地倒在她的脚边。
最后，逃出来的只有她和从小服侍她长大的侍女。
一路兜兜转转，好不容易逃到历城的边缘处，那个侍女也死了，为了保护她。
雪盈还记得她嘴角的鲜血，还有她那竭力的嘶吼。
“公主，快走啊！”
历城的每一个人都希望她活下去，可是他们不知道，她根本不想这么活下去。
流亡的这些日子，她每日夜里都做噩梦，梦见那些血肉模糊的子民朝着她走来，一遍接一遍地说，让她活下去。
如同压迫。
她想死，可是，她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这样没有光的日子，雪盈也不知道循环了多久，直到有一天，那个人的到来，成了她生命中的一束光。
那日，她刚到燕都，一路上的逃亡，让她看起来和乞丐差不多，全身脏兮兮的，唯一干净的也只有她怀里的那把古筝了。
小脸也被尘土给侵染，不过却挡不住清丽。
追兵也因为这一路的逃亡，没有了踪影。
雪盈想着，或许，她可以歇息一阵子了。
结果，雪盈刚坐下，打算好好歇息一番的时候，突然身子就挨下了重重一脚。
“谁让你在老子的地盘歇息的？赶紧给我滚！”
说话的，是一个乞丐。
雪盈没有抬头，直接起身准备离开。流浪了这么久，乞丐的规矩她还是懂得。
“慢着，跑什么跑！”
乞丐三两步就追上了雪盈，将雪盈面前的过道儿挡得死死。伸手摸向雪盈的下巴，被雪盈给甩开了。
这下子，那乞丐笑得更甚了。
“没想到啊，你这小丫头，不仅长的俊，脾气倒挺烈，大爷我喜欢。”
他也有好久没开荤了，这小丫头一看就知道，没人认领。与其到时候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了自个儿。
“不如你就跟了大爷我吧。”
看了眼又把自己的手给甩开的雪盈，乞丐越发的兴奋了。
“你放心，跟了大爷，虽然三餐不定，但是不会饿死你。怎么样？”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是乞丐这手可没怎么商量，直接朝着雪盈的衣衫扒去。
雪盈见那双脏兮兮的手接近自己，直接用古筝狠狠地砸向乞丐。乞丐没料想到雪盈会如此做，捂着被打的胳膊，疼的五官扭曲了好一阵。
而雪盈一抓住机会，就朝着后方的小巷子跑。
但她终究还是不敌乞丐的老练，被反应过的乞丐给追了上来。
乞丐一把扯住雪盈的肩头儿，将她拉倒在地，散发着酸臭味道的身躯坐到了雪盈身上。
巴掌带着狠劲儿落在雪盈那张小脸上，瞬间便肿了一大片。
“臭丫头，别给你脸你不要，他娘的，敢打大爷我，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完，便对着雪盈开始了一顿拳打脚踢，从始至终，雪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任由乞丐这么欺负着。
乞丐打了一阵，也打累了，他一把揪住雪盈那凌乱的头发，强迫雪盈抬头，很是嚣张。
“臭丫头，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吗？跑啊！叫啊！都成这种狗样子了，还装什么清高！”
乞丐便一把扯掉雪盈的外衣，看着单薄衣物包裹下那雪白的肌肤，多年不沾荤腥的乞丐，如今两只眼睛都是冒绿光的。
“看大爷不办了你！”
此时的雪盈双眼被蒙上了一层雾，看不清方向，如同死亡一般。乞丐说的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
脑海中一直徘徊着母后的话语。
“活下去，哪怕堕落，你也要背负着全族人的性命活下去！”
雪盈闭上双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她静静地等待着地狱的到来。
“你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那个混账都对你这样了，你都不叫？”
男人将雪盈扶起来，手顺带着落到了雪盈的胸上。
雪盈将男人的咸猪手拂掉，看向男人，她问。
“叫有用吗？”
要是叫有用，她早就叫了，不然谁会让一个乞丐占了便宜？
这一路上，面对欺负时，她叫了，可是换来的是什么，冷言的无情。
叫，有用吗？
男人看着雪盈，眼眸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深意，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吐掉嘴里含着的狗尾巴，男人双手扯住雪盈的小脸蛋，来回揉搓。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小姑娘啊，你才多大点儿年级，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滴～”
“没看出来。”
因为脸被揉搓着，雪盈说出来的话都是模糊不清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男人的理解能力，男人放开雪盈，双手叉腰，看着雪盈，言语中自带神气。
“我不就是吗？”
“救人有你这样的？”
又是摸她的胸，又是摸她的脸，整个一流氓。
“怎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摸你几下，你还不乐意了啊！再说了，我摸你，是看得起你。”
脸整个瘦瘦的，摸起来，一点儿也不好玩，
雪盈没有出声，将自己的古筝从地上拿起来，小心的翻看着。
男人也不打扰，只是在一旁看着雪盈弄古筝。
“你家在哪儿？”
男人问雪盈。
“我没有家。”
历城破，无数城民死于战火中，她哪里还有家？
“那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男人想着，不如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得到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雪盈不知道去哪儿，一开始她只知道要逃离追兵，后来，追兵没了，她也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那你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的。”
“你会些什么？燕都这个地方，我最熟，给你找份儿工作不成问题。”
男人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对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同情心泛滥。
“弹古筝行吗？”
除了这个，她别的什么也不会。
“你先弹一段试试呗。”
男人随手在小巷子里拽了一根狗尾草放在嘴里，顺便那么一蹲，准备着听雪盈弹筝。
雪盈试了试音，便拨弄起了古筝。音律随着她那纤纤手而律动，一曲随心而弹的曲子，在这个小巷子里流动。
一曲终了，雪盈抬眸望向男人。
男人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手不经意的擦蹭过眼眶，将那两滴泪弹进青石板里。
“弹的还不错。”
男人吐掉口中的狗尾巴草，来回打量着雪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在雪盈都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男人才开了口。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一次雪盈没有犹豫，直接同着男人离开了。
不得不说，燕都确实是个繁华之地，人来人往的，要比历城繁盛许多，难怪父王还在世的时候，就经常同她讲，燕都是天子之朝，四方小国都要为之朝拜。
他们到的，是一家裁缝店。
“有钱吗？”
雪盈摇摇头，她这种模样，怎么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哦，我看你那把古筝挺值钱的，到时候把它给掌柜的也行。”
男人这话刚一说出来，就看到雪盈搂紧了自己的古筝，一副谁也不能卖的样子。
这下子，可把男人给逗乐了，他伸手捏捏雪盈的小脸蛋，笑道：“骗你的，看你这小模样。”
说完，就扯着雪盈的手进了店。
“掌柜的，把你这儿最好的衣裳给这位姑娘拿过来，越贵越好！”
这话还没说完，男人的袖子就被雪盈给扯住了。
男人拍拍她的手，笑的一脸深意。
“放心，会有人付钱的。”
这边说着，那边儿掌柜的已经将衣裳给拿来了。
“去试试。”
男人推了一把雪盈。
“掌柜的，麻烦您带我家小妹洗漱一下，她太脏了。”
“好嘞！”
很快，雪盈就被店小二给带了下去。
掌柜的待雪盈离开后，立马看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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