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灵位
陆盛宁还没说话，陆柏玉就仰着头道：“小叔叫姐姐女土匪。”
陆盛宁理直气壮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奸商说你当真是女土匪，见他一回咬一回，他提起你都咬牙切齿。”
宋云禾笑了笑，跟着住持步入妙法寺。
大殿三层十二个雕龙飞檐，气势雄伟，宋云禾在正殿的蒲团上跪下来。
住持亲自递了香，道：“女施主，香乃通鬼神之物，以香为媒，燃之可通神明，但有所求，尽可向佛祖倾诉，佛祖定会慈悲垂怜。老衲先行回避，于门外静候。”
言罢，微微躬身，朝殿外走去。
宋云禾双手持香，缓缓闭上眼，在心中祈求佛祖保佑父亲在北地一切平安，又想到了张懋修，希望张先生的身体早日好起来。
到最后，才轮到她和顾临，所求只有一句：希望能和他永远在一起。
宋云禾持香三拜，专注虔诚，然后将香插进香炉里。
轻烟袅袅萦绕在鼻尖，宋云禾嗅了嗅，味道莫名熟悉，好像前些日子在何处闻到过，但她已经很久未曾入寺祈福了。
是在何处呢？
她皱着眉想了想，忽然抬眸，瞳孔中满是震惊。
那日上山看张懋修，张懋修交给她一块玉佩，宋云禾离开前闻到一股味道，还和顾临提了一嘴，没错，她当时闻到的就是燃香的味道，夹杂着药味不太明显，但的确是混着檀木白芷菖蒲的香味。
是什么情况下才会燃香呢？宋云禾心中一沉。
住持方才说，香乃通鬼神之物，那么除了拜佛，那只能是……
宋云禾猛地站起身，脑中一阵眩晕又跌坐回蒲团上，门外的陆盛宁见状上前，“你没事吧？”
住持也跟着入内，看了看香炉中燃着的三支香，忽然问：“女施主求谁人平安？”
宋云禾震惊地抬起头，问：“求亲人平安，师父，可是有什么问题？”
住持捻着佛珠，淡淡道：“佛祖未应。”
陆盛宁看着宋云禾瞬间苍白的脸，低声安慰道：“你别担心，佛祖心怀慈悲，怎会不应。”
他都想骂他老秃驴吓唬人姑娘干嘛，硬生生忍了回去。
“并非不应，而是未应，因果自有定数，老衲亦是看女柳施主心诚，才对女施主点明，切莫执念太深。”
住持说完，又看向陆盛宁，“老衲观你面相，眉心生辉，双目藏灵，乃慧根之相，许有一日遁入空门。”
陆盛宁听得心里咯噔一声，之前他剃了头，打着出家人的名号一路化缘到临安，该不会佛祖这也知道，非得让他做个真和尚吧？
他一把将宋云禾拽起来就往外走，甩出一声：
“告辞！”
宋云禾浑浑噩噩地跟着他，陆盛宁安慰道：“你别听那秃驴的话，他居然说姓柳的奸商心诚？他下一句肯定要说老衲可以替你消灾解难，只需你给佛祖塑个金身。”
“他还说我要以后要做和尚，我这人酒肉都不能断，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做和尚，你别信他的话。”
也不仅仅是因为住持的话，而是宋云禾闻到过的味道。
张懋修在房中点香，是为谁祈福？还是为谁超度亡灵？
陆盛宁把宋云禾拎出妙法寺，扔给等在外面的文兰，“看好你家姑娘。”
又对宋云禾道：“长顺不知道把柏玉带到哪里去了，我去找找，你们在这里等我。”
宋云完全没听清他说什么，满脑子都是“香”，她知道张懋修房中还有一个隔间，但她从未踏足过，他在里面敬的是神明，还是立的牌位？
宋云禾忽然推开文兰走向马车，第一下没爬上去，又爬了一下才成功。
文兰扶着她，忧心道：“姑娘进去请香出来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宋云禾摇头，“我要回一趟松岚山。”
“可是陆公子方才让我们在这里等他。”
宋云禾道：“你去同他的车夫说一声，就说我们有事先行一步。”
……
五月的天对旁人来说稍显炎热，但张懋修畏寒，这个时节对他来说温度刚刚好。
文兰去请张懋修，只说宋云禾回寨子里了，想请他过去一趟。
两个院子离得并不远，张懋修坐上四轮车，由石川推着去往宋云禾院中。
“她怎么又回来了？山下不是忙吗？”
文兰在前面引路，头也不敢回，道：“姑娘回山定然是想看先生，别的我也不知晓。”
到了院中，宋云禾却不在，这边屋子久不住人，也没有茶点，文兰便到灶房去烧水。
宋云禾看着几人进入房中，从墙后绕出来，进了张懋修的院子。
按理说此举不妥，但她一定要弄清楚隔间里藏的到底是什么。
兴许是因为没有开窗透气，张懋修房中的药气比之平时要浓郁一些，闻不到燃香的味道。
床榻旁边有一扇小门，宋云禾刚来的时候挂着布帘，后来是什么时候换成的雕花木门倒是未曾注意过。
宋云禾停在那扇门口，抬手搭上房门，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她定了定心神，用力推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门口哐啷一声，石川推着张懋修急匆匆回来。
看见宋云禾站在门口，张懋修闭了闭眼，颤声喊她的名字，“满月儿……”
宋云禾没有应声，呆呆看着供桌上的牌位。
房中太暗了，她看不清牌位上的字，于是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几步，又听见张懋修喊了一声，“满月儿。”
牌位上的字在长明灯的映照下逐渐清晰起来，张懋修自己转着四轮车慌乱上前，车轮磕在床柱上猛地停住。
他扶着床柱急急去看宋云禾，宋云禾已从供桌上取下牌位，凑到长明灯下去细瞧，他看见她微侧着头，脸上似恼怒又似惶然，然后茫然无措地转过头看着张懋修。
问他：“世伯，这上面为什么刻着我爹的名字？”
张懋修闭上眼，他不用看都知道那上面刻着什么。
「故挚友宋氏陶章君之靈位」
灵位是上等的柏木制成，柏木被视为灵木，可供逝者灵魂栖息，庇佑亡灵。
那上面每一刀都是他亲手所雕，每一笔每一画都是他亲手刻上去，如同刀刻在自己心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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