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旧朝故人
陆忱不算清流,但也不算浊流,水至清则无鱼,朝中某些官员对自己近乎苛刻,克勤克俭,但也使得他们在朝中显得格格不入,常被视为不懂变通,不近人情。
韩正清便是这样的人。
他和陆忱虽都为四品官员,但佥都御史是京官,京职贵重于外任,这是不争的事实。
“大人请用茶。”陆忱客气道。
韩正清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是好茶,但不是他叫得出名字的茶,他面上不动声色,又尝了一口。
“这是松萝茶。”陆忱道:“茶色如梨花,香如豆蕊,饮如嚼雪。”
韩正清没喝过松萝,却也是听过的,因产量有限,伪茶众多,因而价格也颇高。
他任职都察院,巡查过的地方官员不计其数,多是装清廉哭穷的,更有甚者还会租住破宅装成自己的家,专程给巡查的御史看,像陆忱这样“炫富”的倒是不多见。
“的确是好茶。”
陆忱道:“下官那里还有些许,大人若是喜欢……”
韩正清当即看过来,陆忱淡笑着把后面的话说完,“可常到我府中小坐,赠茶有受贿之嫌,坏了朝廷纲纪,喝茶却是无伤大雅的。”
他进退有度,不卑不亢,不免让韩正清高看一眼。
韩正清曾在陆忱进京述职时见过两次,知道他出身高门颍川陆氏,自幼被誉为神童,入仕之后更是顺风顺水,一路高升。
此次巡察之所以派他来,有传言明年京城或有调令让陆忱入京,还是个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
陆忱自然知道自己出身不低,他本就生在钟鼎之家,若是一味在巡察御史面前装穷,倒显得刻意,不如大大方方表现出来,钱财于他而言如浮云,是生来就有的东西,就更不会搜刮民脂民膏。
韩正清捧着茶,“今年临安雨水少,我观田间小麦生长迟缓,恐怕会影响收成吧?”
他没有遮掩已早到临安,并走访多日的事实,陆忱闻言并不意外。
“今春少雨确实影响春耕,但好在临安河道四通八达,开渠引水灌田已经将损害降到最低,今夏只要不是大旱,应是无需朝廷开仓赈济。”
韩正清点了点头,两人又聊了一阵,丫鬟来请二人去用饭。
府上备的是家常便饭,简单用过之后,韩正清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陆忱道:“大人请讲。”
韩正清有些不好意思,“听说大人藏书万卷,想要一观。”
普通读本倒罢了,听闻有些藏书乃是孤本,来都来了,若不看一看,对读书人来说或是一憾事。
“这有何难。”陆忱笑了笑,引韩正清来到书房。
房中书架林立,卷帙浩繁之书层层叠放,书格上干净无尘,正有丫鬟在打扫,看得出陆忱是个爱书之人。
韩正清难掩面上赞赏之色。
“有些书是从颍川运过来的,”陆忱道:“大人爱书若是将来有一日去颍川,可去陆府一观,家中藏书比这里要多一些。”
韩正清点头,“好好。”
他是个爱书人,净过手才去碰书,免得手上的汗渍污了孤本。
见他看得入迷,陆忱并不打扰,自己也取了一本书来看。
待窗边斜阳漫入,韩正清才回过神,汗颜道:“竟已至日暮,叨扰良久,望大人海涵。”
陆忱客气道:“都是爱书之人,能共赏佳作亦是快事,并无叨扰之说,大人日后若得闲时,欢迎常来。”
韩正清略有遗憾,他身为巡察御史,经常上门却不好,恐怕不得机缘了。
他起身放好书,捶了捶肩膀,五旬的人了,身子骨不如从前,久坐伤身。
忽地抬眼看见桌上一幅字,纸上墨迹未干,竟是他看书时陆忱所书。
韩正清绕过去,“陆大人写得一手好字。”
“大人过誉了,不过尔尔。”陆忱并非客气,因为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人的字。
“我倒是认识一个人,他的字才是一绝。”
韩正清立时来了兴致,“哦?敢问是何方人物?”
陆忱随意卷起方才写的那幅字扔进筒中,道:“是我隔壁的邻居,我也只是见他写过两个字,便觉甘拜下风。”
“只写了两个字?”
陆忱笑道:“他写了一块牌匾,就挂在隔壁大门,大人路过倒可以看看下官所言虚实。”
韩正清若有所思,“若真有令大人赞不绝口的字,能得一幅倒是幸事。”
“恐怕没有这个缘分了。”陆忱想起顾临那张除了面对云禾,始终淡漠的脸,道:“他那人性子冷,不喜与人结交。”
韩正清点了点头,他不留下用饭,陆忱送他出门,回身便看见陆盛宁。
“在自己家里怎么跟做贼似的?”
陆盛宁连忙挺直腰板,“韩正清走了?没出麻烦吧?”
“没有。”陆忱道:“开饭吧。”
陆盛宁跟着他往饭厅去,“我今日打听了一下,原来韩正清是当年那场破国战的监军。”
陆忱早就知晓,并不意外,“你恐怕不知,他不但是监军,还有另一重身份。”
“什么身份?”
陆忱:“林玠的老师。”
陆盛宁睁大眼,转念一想,“不对呀,他既是林玠的老师,又怎么会派他去监军?”
监军一本就是皇帝放在军中的眼睛,防止将领拥兵自重或谋反,如果派亲近的人,这双眼睛便是被蒙上了雾,帝王不允许手握重兵的人脱离自己的掌控。
“不清楚。”陆忱想了想,“兴许是朝中已无汝南王可信之人,亦或是……”
“饿死了。”陆盛宁打断他,推着陆忱往里走,“应该是汝安王当皇帝的时候瞎了眼,不然梁国怎么会亡国。”
韩正清离开陆府后乘坐马车前往驿站,途中一直挂着帘子,等经过隔壁宅子的大门,他特意停了马车看门额上的字。
粗略看了看,又下车站在大门口细瞧。
字倒是好字,却没有陆忱说的那般惊艳,只能说中规中矩,虽笔锋流转见不乏功底,可比起陆忱口中令人拍案叫绝的神来之笔,终究是欠了几分火候。
韩正清稍显遗憾,只能猜测陆忱兴许是看走了眼。
他正要上马车离开,门房见他在外面站了许久走不走,出来相问。
“这位先生,小的见您再次驻足良久,可是有何事要寻我家主人?”
韩正清摆了摆手,“无事,看看这匾额上的字罢了。”
门房稍稍得意起来,“咱们刘府这匾额上的字啊,可是咱们临安城妙笔先生写的墨宝,妙笔先生有多难请,您……诶,你怎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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