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 章 伪君子
临安城另一边，一辆马车匆匆停在客栈门口。
韩正清下去地方巡察，回来才得知韩萦萦来了临安。
他下了马车，急急忙忙往楼上去，进门看见房里的人，气得扶住了门框，原想骂几句什么，但客栈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言不发带着韩萦萦回了官驿。
房门一关，父女俩怒目而视。
“你来这里做什么？”韩正清怒道：“七年不出佛堂，那你就一直在佛堂里待着，出来干什么？！”
韩萦萦不慌不忙道：“自然是来盯着父亲，父亲曾为监军，防止将领犯错，但父亲自己却犯了大错，可见监军也需人监察，女儿便暂代此职，省得无辜的人再丢性命。”
她字字都戳在韩正清的痛处上，噎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父女俩一年见不着几面，次次见面都是针尖对麦芒。
韩正清坐进椅中，“我明日派人送你回京。”
“我不回去。”
韩正清抬头，“你是担心我害他，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害他。”
“这样的话父亲如何能出得了口？”韩萦萦面无表情道：“他如今的一切皆是拜您所赐，难道害他害得还不够吗？”
韩正清盯着韩萦萦，无力道：“这一次不会。”
“这一次我不再信你。”她转过身，看着韩正清的随从王琮，问道：“我住何处？”
韩正清摆了摆手，王琮带着韩萦萦上楼安顿，过了片刻回到韩正清房中。
“大人。”
韩正清喝完盏中茶，茶盏一搁，道：“还是要想办法把萦萦支走，我怕她会再坏我的事。”
王琮思索片刻道：“如此一来，就只有等圣旨到了再捉拿林玠。”
韩正清点了点头，“此番捉拿回京，只怕路上遇到麻烦，恐怕还得向陆忱借人手。”
“害怕他入京的人很多，”王琮道：“想让他死的人也很多，此番得多加小心。”
“萦萦这丫头给我惹了大麻烦，”韩正清叹气道：“若是依照我先前的计划，直接在京中捉拿，能替我们省下不少功夫。”
王琮正要说话，房门“哐啷”一声被人推开，韩萦萦冷着脸站在门口。
韩正清惊慌了一瞬，立刻就沉下脸来，“你偷听到多少？”
“我来送东西，听到的不多，刚好听完父亲的诡计。”
韩萦萦踏入房中，她手里还拿着布包袱，放在桌上道：“这是出发前母亲让我给父亲捎来的衣裳，她说我到临安的时候应该已经入秋，让我嘱咐父亲天冷添衣，还说……还说……”
韩萦萦忽然擦了把眼泪，转身看着韩正清哭道：“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不肯放过他？！”
王琮欲言又止，韩正清道：“你先下去吧。”
房门开阖，房中只剩父女二人。
“萦萦。”韩正清起身道：“爹有苦衷。”
“这世上谁人没有苦衷？”韩萦萦哭诉道：“苦衷就能掩盖一个人错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是父亲教我的话，错了难道不该认吗？”
“认，我认！”韩正清正色道：“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但不是现在，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是天经地义，我——”
“是！”韩萦萦打断道：“父亲讲君臣，但是你不讲良心！”
这话如同重锤砸在韩正清头上，他险些没站稳，伸手扶住桌沿，“你……你竟不明白爹的难处吗？”
“从前明白。”韩萦萦泪流满面道：“从前明白父亲的难处，所以我日日吃斋念佛，不是为林玠祈平安，而是为父亲洗罪孽。那您如今的难处是什么？是什么让您到了现在还想算计他？”
韩正清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韩萦萦苦笑，“都以为您刚正不阿，其实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萦萦！”
韩萦萦仰起头，擦干脸上的泪痕，“我犯上忤逆父亲，是为不孝女，死后自当入大焦热地狱，这是女儿的因果，我受着便是，但父亲一直在逃脱您的因果。”
她转身要走，韩正清一震，大喊道：“拦住她！”
……
初秋的清晨薄雾绵绵，府上下人正在洒扫。
陆忱看着腿上的挂件，板着脸道：“松手。”
陆柏玉下意识松了些，反应过来又连忙抱住，仰头看着陆忱说：“爹爹，我也想去看云姐姐。”
陆忱蹲下身，耐心道：“你张爷爷过世了，云姐姐没有时间陪你，我和你小叔是去吊唁的。”
“那我也去吊唁。”
“带上吧。”陆盛宁道：“我们在山上的时候张先生还教柏玉识过字，柏玉是该去给他老人家磕个头。”
陆忱迟疑了一下，妥协道：“那到了山上不去闹你云姐姐。”
陆柏玉连连点头，陆忱命丫鬟带陆柏玉去换一身衣裳后出发，走近大门，便见门房正和门前一姑娘说着话。
那姑娘朝着门内看来，立刻就要往前冲，被门房伸手拦住，“欸欸欸，姑娘，不能进，不能进呐。”
“我找人。”韩萦萦急道：“我找你们家大人有事，有急事！”
“何事？”陆忱问。
韩萦萦上下打量他一番，问：“敢问您可是陆忱陆大人？”
陆忱颔首，“正是。”
韩萦萦立刻道：“我要找顾临和云禾有急事，能不能劳烦大人带我去。”
陆忱注意到她的口音，云禾是定安人，此女子也是定安口音，“你如何会想到来找我？”
“是云府门房告诉我的。”韩萦萦道：“他说大人与云禾是朋友，我想大人应该知道该去何处找他们。”
陆忱想了想，道：“我正要上山吊唁，你随我一起吧。”
“吊唁。”韩萦萦立刻问：“谁的葬礼？”
“云禾的父亲。”
上一次云禾没有发讣闻，此次却是专程让人来通知了的，没有称世伯，而是父亲，陆忱猜想她刻意邀请了朋友，也是为了正一个“父亲”之名。
韩萦萦呆住，陆忱示意她上车，他这才注意到她行走时一只脚跛得有些明显，又不好开口问，若是不良于行，问了便是在戳人痛处，只在上车的时候伸手扶了对方一把。
马车前行，四个人显得略微逼仄，韩萦萦坐在靠门的角落里，满脸愁容，偶尔颠簸时会皱一皱眉。
陆柏玉忽然拽了拽陆忱的袖子，仰头道：“爹爹，她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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