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君心难测
“我先前的话尚未说完。”陆盛宁又说:“你那府邸修葺起来要耗费不少银子和人力,大家都是朋友了,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奸商人和钱都有,你找他。”
“银子和人都靠我出,那你呢?”柳渡风笑着问。
陆盛宁嘿嘿一笑,“我什么都没有,主要是一个悉心的陪伴。”
都是说笑,顾临不可能收他们的钱财,征平帝赐官赐宅的同时也赐了金银珠宝,况且宋云禾手中还有不少存银。
余羡好吃饱了就坐不住,柳府极大,她还没好好转悠过,如今宋云禾身体尚未痊愈,她也不好拉着她多走,自个儿端了一碟点心,对江洵直说要去喂大白鹅。
陆盛宁是个喜好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吃饱喝足了,玩儿怎么可能没有他,吆喝上柳渡风的丫鬟往湖边去。
“那大鹅我都起了名字,正月又从厨房里抓了几只鸭放里头,一会儿我挨个跟你说说它们叫什么名儿。”
流萤笑道:“我只记得其中一只叫铁柱。”
“你可真会起名。”余羡好嘲讽道。
几人说笑的声音逐渐远离,柳渡风也跟着起身离席,走出几步后回头,目光扫过江洵直。
似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停顿,他目光幽深,勾了勾唇离开。
江洵直看众人走远,这才开口,“有些话只能私下说,皇上将你留京的用意,不知你可曾想过?”
江洵直之所以挑众人都离开之后才说,是因余羡好心思单纯,江洵直不想让她听这些尔虞我诈的事,而陆盛宁心直口快,要是不小心说漏嘴,恐引来祸端。
至于柳渡风,并非他看不上商贾,而是他喜与善钻营之人结交,柳渡风与在座所有人结识,不论如今如何,但恰巧都是始于钻营二字。
顾临深知君心难测,征平帝既能成为大启自太祖后最厉害的帝王,其心思更是深不可测。
见顾临不言,江洵直道:“我不知你如今想到了哪一步,我只把我想到的说与你听。皇上自继位以来便以仁德治天下,征平帝待归顺的梁国人之宽厚旷古未闻,几年间便已是万民所向,亦多是因为百姓口中的“仁德”二字。”
顾临颔首,“数年前封汝南王是为仁德,因而获得了大批百姓的尊崇,如今赦免我亦是彰显仁德。”
两人目光对视,就明白对方也看出来了。
今日宣旨的时机极有意思,看似是太监追出来宣旨,实际上时间地点都颇有讲究。
百姓当时立刻倒向,山呼皇上仁慈。
“是我风头太盛。”顾临说。
宋云禾搁在腿上的手指刚要收紧,便被顾临捉住了手,捋着她纤细的手指一点点展开,动作很轻柔,这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江洵直目光落在远处湖边,“含冤八年的将军,不论是百姓还是朝廷,都欠你良多,所以你如今的风头太盛了,甚至影响到了皇上的‘仁德’。”
江洵直说话和他的名字一样直来直去,但句句命中要害。
宋云禾并不了解官场与君臣,但他们说得很直白,便不难理解。
皇上以仁治国,因“仁”放过梁帝,封汝南王,也因“仁”善待百姓,得到了旧朝百姓的拥护。
可现在出现了这样一个人,全天下的百姓都在为他惋惜,他从人人唾骂到声望直上,眼下虽不足以影响到征平帝的帝位,但却构成了另外一种威胁。
一来,皇权至上,皇上断不容许臣子声望盖主,难免不生僭越之心,危及社稷,王莽篡汉便是前车之鉴。
二来,如今新旧朝臣好不容易融合到如今的程度,若凭此为王朝堂结党,致使政令不通。
“皇上应是民心所向。”江洵直忧心道:“百姓的忠诚一旦被分散,于统治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宋云禾想起了周伯言的提点,说:“正月里百姓曾自发情愿收集万民书,我得了大理寺卿周大人的提点,制止了此事。”
她彼时并未想到这一层,如今想来才觉后怕,若是万民书呈到皇上手中,只怕顾临很难走出大理寺。
顾临道:“皇上赐我官职,是将我放在眼皮子底下,至于是否有更深的用意,他暂时猜不出。”
若说想让他带兵出征,只怕没有哪位帝王有这样的魄力,敢把军权交给一个蒙冤八年的旧朝将领。
猜不出,君心实在难测。
江洵直收回目光,“我说这些,是想让你们务必小心。”
席散后,顾临牵着宋云禾回院,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话便更加放松。
“我猜想之所以拖到今日,是因为或许皇上也并未想好该如何处置你,若是杀之以绝后患,恐留下昏庸恩寡的名声,放你出来是无奈之举,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
顾临忽然拉着她站定,手指轻轻揉开她的眉心,“不必想这么多,我如今已经出来了,不是吗?”
宋云禾仍有些担忧,还是点了点头。
几个月过去,她如今走路时仍不敢快步,顾临看出来了,其实很想看看她身上的伤,但男女有别,他们毕竟尚未成亲。
两间厢房相邻,开窗就能看见对面。
宋云禾沐浴后起身,尽管悉心照顾,她的身上的伤还是留了些疤痕,姑娘家到底还是在意自身外貌,每次沐浴时她都不敢瞧镜中的自己,但手指抚过仍能触到些微不平的疤痕,只怕看上去更加可怖。
晚上宋云禾很早就睡了,顾临离她很近,这让她感到踏实,只是夜半时分还是醒来。
窗户关得严实,她推开稍许,看见了对面的光亮,灯还没有熄。
宋云禾披上外衣,推门而出,正要去对面看看,脚步却突然一顿。
坐在门前石阶上的人听见动静回头,“怎么起来了?”
宋云禾没有回答,“你怎么坐在这里?”
顾临笑了笑,“睡不着,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这里离她很近,仅有一门之隔。
“我也睡不着了,那我陪你。”宋云禾拢着外衣要坐。
春夜里的石阶寒凉刺骨,她身上又带着伤,顾临在门口铺了软垫,又拿了毯子,把宋云禾裹得像一个蛹。
宋云禾靠在他怀里,毯子太厚,感觉不到顾临身上的热度,她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蹭了蹭,顾临以为她冷,又把毯子掖紧了一些。
“还冷吗?”
宋云禾摇头。
她刚睡醒未及绾发,一头青丝披散着,摇头时额角细小的绒发蹭着顾临的脖颈,好似挠到了某根勾着心脏的弦,莫名心痒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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