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旧时婚约
雨天山门前没有行人，如今也不需要守寨人，目之所及的雨幕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云禾忽然伸手抱住他，顾临身体一僵，很快便软了下来，单手揽着她的后背叹息道：“从前怎么不见你这般黏人？”
黏得他抬不动脚，想下山去干脆将那人杀了算了，弑师这样的事他此生也并非从未想过。
但有的人不欠他，有的债他也得还，虽被万人唾骂，但他不能有辱林家门风。
“从前不熟。”宋云禾闷声道：“我从前要是这样，你会认为我轻浮。”
哪会认为她轻浮呢，至多认为她大胆，而今只觉得分外可爱和令人不舍。
“我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待在山上，等我来接你。”
宋云禾松开他，抬眸道：“天热了，你们路上赶路不要太急……”
她又叮嘱了好些，顾临一直认真听着，认真回应。
真抬不动脚，他心想，要是以后再有个和她一般的囡囡，他连家门都出不了。
“好了。”宋云禾看着天色，“雨天路滑，路上当心。”
顾临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伞下，他抓上马鞍又停住，忽然回身折返，摘下斗笠扣住她的后颈低头在她额间吻了一下，收回手时指背刮了刮她的脸颊。
不等她说什么，他便盖上斗笠飞身上马，马蹄声亟亟远去，宋云禾望着他消失在茫茫雨雾，撑伞立在雨中，一直等到滚烫的面颊慢慢冷去。
……
这场雨势不小，若是下上个一两日倒是好事，天气凉爽，还有利作物生长。
可若是接连下雨，就怕淹没房屋农田，天上浓云密布，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下不完。
陆忱前一日去视察堤坝和河道，今日又在城中查看官沟排水，回府时经过云府门前。
青谷认出了大门一侧停着的那辆马车，对车里的陆忱道：“大人，是御史大人的马车。”
陆忱掀起帘子一瞧，韩正清爱书法朝中同僚大都知晓，猜测他兴许是想要求一幅墨宝，但顾临那个人油盐不进，怕是没应，因而韩正清才在门口等候。
既已碰上，倒不好视而不见，陆忱下车撑着伞走过去，韩正清马车的帘子一直挂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陆忱下车韩正清便看见了他，先一步道：“陆大人。”
“韩大人在等人？”陆忱问。
韩正清颔首，并不细说，转移话题道：“陆大人这么大的雨还在外奔走，还是赶紧回去吧。”
雨势确实太大，此处不是闲话家常的地方，陆忱抬高声音道：“大人不如去我府上小坐片刻，等雨势小一些再来。”
韩正清没有迟疑便拒绝，“大人先回吧，我在等等。”
陆忱便不再劝说，坐上马车走了，等到了陆府门前下车，青谷道：“此次巡察还早，他怎么就着急这一时半会儿，非得大雨天在门口等人？”
陆忱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巡按御史以一州为一道，巡回监察为期一年，即便要下到地方各县，在临安的时间也不会短，的确不急在这一时，反常的行为背后，多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或企图。
青谷又道：“大人，要不要派人盯着点。”
陆忱抬脚往府里走，点了点头。
……
雨天路湿滑马跑不快，顾临到临安已是傍晚。
阴雨天气天色阴沉，压得整个临安都阴沉沉的，傍晚时分天就快要黑了。
顾临策马到云府门前，果然看见一旁等着一辆马车，随从站在檐下和门房说话。
门房见了他，喊了一声：“二爷回来了。”又赶忙去牵马。
顾临摸了摸马鬃，走上台阶，这一路暴雨如注，尽管有斗笠和油衣衣裳也半湿。
他站在檐下解了斗笠和油衣便停在了那里，好似只是在看一场雨，又好似在等什么人。
韩正清还以为他不愿再见自己，看他这样就明白了，赶忙下车，不等随从撑伞就跑上了台阶。
那年大战林玠随军出征时只比韩正清高出一点，如今却已高出近一个头。
顾临驱散门口的闲人，道：“有什么话，今日就在就在这里一次说完。”
他甚至没有请韩正清进去喝一杯茶，坐下聊一聊的意思。
韩正清苦笑了一声，曾为师徒，如今却形同陌路，“那年你……”
“不要提那年，”顾临当即打断他，“提现在，有什么话，一并说完，我与御史大人并无闲话家常的必要。”
韩正清深吸了一口气，道：“萦萦一直在等你。”
“这话你昨日已经说过了。”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韩正清转头看向他，“当年的事是我愧对于你，但我不愧对于百姓，萦萦更是没错。”
顾临垂眸冷睨着他，“御史大人风霜高洁，好一个不愧对于百姓，那你可曾想过有没有愧对于边关将士？！”
他不让他踏足府中，是因为韩正清他不配，甚至连让他站在云府的牌匾之下都让顾临觉得恶心。
韩正清垂下头，“我们的恩恩怨怨，我们自算，是我对不起你，但萦萦没有欠你半分，我别的不求，只求你见一见她，让她看开。自你出征以后，她便日日吃斋念佛，祈求你平安归来，战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出过佛堂， 念经诵佛只求你能活着。”
他抹了把眼泪，继续道：“我就萦萦这么一个女儿，她大你一岁，如今都已经二十五了，姑娘最好的年纪就这样耗在了佛堂里，我真是……我真是……”
顾临眼眶也微微发红，他武艺承其父训，而文学、书瀚之事则拜于韩正清门下受教。
他和韩萦萦一道上学，一道看书，一道习字，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所以即便韩萦萦大他一岁，两家还是商议定下了这门亲事。
当初出征前他一封退婚书送去韩家，而未当面交代，终究是有些草率。
他仍能想起来途中和父亲说了此事，父亲大骂他：“你此举终究是太过薄情了，婚约岂是儿戏，怎能凭一纸书信便草草了事，还是该当面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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