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 章 酹酒愿岁宁
宋云禾仰头看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顾临油盐不进，看向狱卒道：“劳驾，锁门吧。”
狱卒夹在中间，锁也不是，不锁也不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看向宋云禾，“小姐，那……锁吗？”
宋云禾迟疑片刻，后退两步，轻声道：“那你锁吧。”
狱卒“诶”了一声，拎着链子正要锁上牢门，忽听宋云禾悠悠说了一句，“那我回去再用饭吧。”
接着狱卒便感觉手腕上一紧，吓了他一大跳，看向握住他手腕的人，林玠却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他侧后方的宋云禾身上，眉心紧皱，看上去有些凶。
狱卒心道还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这杀气腾腾的样，也不怕把小姑娘吓哭。
结果一回头，却见宋云禾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认真看着林玠，眼中毫无惧色，这倒是，敢敲登闻鼓的姑娘全定安怕是找不出第二个，的确是有胆色。
“林将军，”狱卒为难道：“我还得锁门呢。”
顾临松开手，“先不必锁。”
狱卒：“……”
他还真没见过如此反复的男人，一会儿让锁一会儿不让锁，当他们做狱卒的一天闲得慌呢。
顾临已径自解开了锁链，打开牢门说：“进来吧。”
宋云禾抿了抿唇，拎起裙摆踏入牢中，牢门锁链一阵叮叮当当，狱卒锁上便离开。
牢中靠墙处有一张小桌，两只小凳，宋云禾刚要坐下，顾临抓了她手臂一把，“等等。”
他放下食盒，返身从床上拿了一件衣服，叠好垫在小凳上，这才让她坐下。
食盒打开，腾腾热气冒了起来，两人如隔云雾，就着饭菜香气飘散，在年夜的牢里勾出了一抹家的温情。
食盒里有饺子有酒，最下层置了碳，饺子还是热的，顾临端出来分了一小碗放到宋云禾面前，“上次走的时候不是告诉过你除夕夜不要来吗？”
其实他知道她为什么来，所以剃了须，换了衣裳一直在等，既希望她来，能看她一眼，又不希望她来，想让她在外头好好过个年。
她真是固执得可怕，做下的决定任他如何说也没用，偏生他拿她半点办法也没有。
“除夕夜总得和家人一起吃饭的。”
宋云禾小声说，顾临听见了，无奈道：“大过年的往狱里跑，不吉利。”
“怎么不吉利了？”宋云禾捏着筷子没动饺子，嘟囔道：“你怎么总信这些？”
顾临看着她，不是信，而是放在她身上就变得格外介意，“吃吧，吃完早些回去。”
宋云禾吃了一口，借着烛火的光去看他的脸，“汝南王逃了，你知道吗？”
顾临点了点头，“周大人同我说了，但没细讲。”
宋云禾道：“汝南王闻风而逃，前去捉拿的差役扑了个空，据说正往楚国逃窜，不知能不能抓回来。”
但宋云禾其实并不担心，因为这不影响最终的判决，汝南王的逃跑恰好侧面印证了韩正清所控非虚，所以汝南王才心虚逃走。
顾临不想把这难得的相见浪费在讨论案情上，转移话题道：“年夜饭在何处吃的？”
“柳渡风家中。”宋云禾戳着饺子，“柳渡风和陆盛宁是因我才来定安，不好丢下他们，而且好好和江公子回余府过，我也不想去。”
“记仇了？”顾临好笑地看着她。
当初宋家被抄，她被迫寄宿在丫鬟家中，后来被孟照言掳走，也无人对她伸出援手，顾临听说过余羡好的母亲原想去看看宋云禾，但被她兄长制止。
“那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只是我去了彼此都尴尬，这年就更过不好了。”
顾临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吃了一个半饺子的小碗中，“吃不下了？”
“吃，能吃的。”宋云禾把那半个塞进嘴里。
顾临看她嚼得缓慢，慢悠悠的，半个饺子愣是咽不下去，伸手将她的碗筷都拿了过来。
宋云禾呆呆看着他，“你做什么？”
“你还能吃？”
宋云禾道：“能的。”
她方才为了进牢房骗他说自己还没吃饭，自己撒的谎硬着头皮也要扛下去。
顾临闲闲看她，目光里带了些好笑。
其实没进来之前就知道她在撒谎，但就是见不得，见不得她委屈巴巴站在门口望着他的模样。
“吃不下别硬撑。”
“能……的。”
顾临一眼瞧过去，她后面一个字几乎没声。
他倒也不嫌弃，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牢中阴冷，不想让她久待，催促她赶快回家。
宋云禾好似长在了凳子上，一动不动，指了指桌上的酒壶，“这个还没喝呢，大过年的，总得喝一杯吧？”
顾临叹了口气，倒出两杯酒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
砰——
外面忽然一声巨响，守夜的狱卒都快眯睡着了，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
他起身出门一看，顿时乐了，“哎哟，这哪家大户？搞这么大阵仗，真是不要钱。”
顾临起身朝着气窗往外看去，回头招了招手，“过来。”
宋云禾走过去，气窗很窄，但越远视野变得越宽。
几枚信号箭呼啸着直窜天际，仿若流星赶月，然后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光芒瞬间照亮了半边天。
天为玄穹，光亮刺破黑暗，诸色似繁花盛绽。
顾临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宋云禾。
他在去年的冬日拯救了那个少女，而今少女在这个冬日拯救了他。
他不知该怎么疼她，好像怎么疼都不够，所以始终觉得亏欠。
顾临端着酒盏，烛火在杯中晃出散落的星，他在幽暗光影中抬眸注视着她。
正当她以为他要说些什么，顾临却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低下头，轻轻在她额上印上一吻，然后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举觞祈来日，酹酒愿岁宁。”
离别的路总归比较艰难，所以走得异常缓慢，因而每次从门口到牢房一共八十六步，而从牢房离开时要走一百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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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了，我还欠大家三章，我记得的，好几天没写了有点没状态，写得很困难，一会儿嘤嘤嘤一会儿掐人中，等我恢复恢复给大家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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