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错位的爱

婉英一把扯落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让常山寻找多日，恨之入骨的脸。

她真的是高瑶！

高瑶凄然一笑，唇边溢出的鲜血顺着下河滑落，染红了她的衣襟，“子昂，是我对不起你……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常山望着高瑶的脸，只觉浑身气血逆行，五脏六腑都被生生撕裂。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将高瑶彻底放下，可没想到，她偏偏以这样惨烈的方式，重新闯入他的世界。

“这是你的真容？”他颤抖着手，想去触碰那张熟悉的脸，指尖却在离她脸颊寸许的地方僵住，迟迟无法再前进分毫。

父亲，母亲，还有常家死掉的所有人……他们的脸在他眼前交织炸裂。

血海深仇如千钧巨石压在他脊背上，他不能心软，更不能原谅。

高瑶虚弱地点点头，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嘴角持续不断地溢出鲜血。

她气若游丝，声音轻若风中残烛：“那是我唯一一次……用真容执行任务。我想…让你记住我，哪怕是恨……也好过被彻底遗忘……”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常山的手。

那只她牵过无数次，抚摸过无数次，亲吻过无数次的手，不再温暖，反而冷若寒冰。

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曾经，她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

“子昂，我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十六。高瑶，是我藏在心底的名字......我好希望，我真的就是高瑶…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

常山紧抿双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手上青筋更是爆起。他心中纵有万般情绪，百般滋味，却全部堵在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是常家的罪人。

是他不顾父亲反对，执意要娶高瑶为妻。就因为初见之时，他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一眼，他从高瑶身上，看到了凌音冉的影子。

那个被他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女人。

那个早已死去多年的女人。

他的执迷不悟，他的求而不得，终究成了他致命的弱点，才会被人钻了空子，酿成惨剧。

高瑶又有什么错？

她不过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一颗无足轻重，用完即弃的棋子罢了。

“哈哈哈......”常山突然疯癫大笑起来，如困兽悲鸣，“高瑶，我根本不爱你。你没有必要为我这样做。既然做了杀手，就该冷血到底。

动什么情？谁稀罕你的情......你以为救了我，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就一笔勾销了吗？绝不可能......”

高瑶闻言，反而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她不要一笔勾销，她要的就是他的念念不忘……

“子昂，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早在出任务前，她就知道常山心中住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是凌家三小姐凌音冉。

可惜，凌音冉最终嫁作他人妇，成了宋鸿的妻子，最后又在凌家那场惊天变故之中香消玉殒。

长老之选中她来执行任务，正是因为她与那位凌三小姐有几分神似。

她是作为替身接近常山的。

可是，成亲后的那几年，常山待她是真的好，无微不至，体贴入微。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就算将她当作替身，却从未委屈过她半分。

这样的男人，她怎能不动心，怎能不爱？

高瑶脑海中不断涌现着那些幸福的片段，她缓缓闭上眼，攥着常山的手一点点松开，最后无力地垂落。

高瑶死了，死在她最爱的人怀中。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就此走完了短暂而悲苦的一生。

常山将她放在地上，伸手抄起旁边的长剑，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疯狂。

他如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嗜血恶狼，嘶吼着杀向那些黑衣人。

.

高瑶与常山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传入宋长夏耳中。

她其实想问一问，那高朔到底是谁？云阁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还有什么计划？

可她终究没有这样做，她把最后的一点时间留给了高瑶，留给这对世间苦命的人。

那位云阁的冷血女杀手，以“十六”开始，以“高瑶”之名落幕。

她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至少比眼前这些没有思想，只知杀戮的怪物要幸运很多。

宋长夏和萧靖川联手，再次砍下一颗黑衣人的头颅。这鬼东西只有砍掉脑袋，才不会再次爬起来。

一个，两个......直到最后一个了......

“主子，这每具尸体里都有一条虫。”凌一用剑挑起一条肥硕的黑虫，那虫立刻顺着剑身朝凌一爬去。

宋长夏眼中寒光一闪，那蛊虫立刻被黑火焚烧。

“噗......”

宋长夏再也控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鲜血落地的瞬间，那些尸体内的蛊虫就跟嗅到了美味的食物，疯狂朝那鲜血爬去。可惜它们刚刚触碰到那摊鲜血，便瞬间自燃。

萧靖川扶住宋长夏，眼中满是担忧：“你怎么了？”

宋长夏擦掉唇边血迹，摇摇头，“没事，我现在便送你们出去。”

她手指在虚空的星辰间拨弄了几下，眼前瞬间恢复到之前的景象，那些黑衣人的尸体顷刻间消失。

一条全新的星河出现在他们眼前。

宋长夏拉着萧靖川在星河上奔跑，在他们前方突然出现一处金色的星河悬崖。

“跳下去。”宋长夏喊道，带着萧靖川纵身一跃。

凌一紧随其后，常山抱着高瑶的尸体也跳了下去。

半空之中，宋长夏突然松开萧靖川的手，趁其不备将他往前用力一推，自己则忽然闪身出现在悬崖顶。

“宋长夏，你给我下来！”萧靖川仰面往下坠落，目光死死锁住崖边那道人影。

那女人，负手站在金色星河崖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女人，果然又抛下了他。

宋长夏目送着萧靖川几人消失在眼前，她知道，这星河悬崖之下便是真正的出口。后面的路，他得自己走了。

因为，她已到了极限。

那些九劫尸蝉早已将它的内脏啃噬得七千疮百孔。她自愈的速度，终究赶不上虫子的啃噬速度。

它们实在太多了。

不过，马上就好了。

宋长夏眼中金光一闪，身体瞬息间便被熊熊黑火吞噬。

她的躯体开始寸寸碎裂，脸上的面具也碎裂掉落，露出绝美的真容。有虫想从裂缝逃脱，却被黑火无情地勾回，无处可逃。

烈火中的宋长夏，眉头微蹙，那些虫子焚烧的气味实在是难闻至极。

她突然想到还留在破院的林堃，她忘记交代，如果她没有回来，就去北王府找镇北王，或者去军营找周一南。

那傻孩子，不会当真傻傻地在那破院一直等她吧？

宋长夏无声笑了笑，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忽然想起怀瑾，这次没有怀瑾的帮忙，不知道何时才会再次回来。

“宋长夏，你给我坚持住！”

奇怪，她好像听到了萧靖川的声音。

宋长夏微微睁眼，下一刻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见萧靖川站在破云剑上，正朝她飞来。

“你怎么回来了？”

她就是不想让萧靖川看见这一幕，才送他离开。

这人回来做什么？

萧靖川等不及，直接从破云剑上一跃而下，向宋长夏扑来。

宋长夏连连后退，大喝道：“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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